等待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同在滚烫的沙地上煎熬。铁木真营地里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人们机械地照料伤员，打磨武器，训练新补充的奴隶兵，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向西方，期待着，也恐惧着札答阑部的消息。
铁木真变得更加沉默，他像一头磨砺爪牙的孤狼，将所有焦灼和痛楚深深压在心底，唯有眼神愈发锐利冰冷。他不断派出小股斥候，远远监视蔑儿乞人的动向，同时加紧整合自己麾下有限的力量——博尔术、伤势渐愈的者勒蔑、合撒儿，以及那些暂露头角的豁多伊部青年，还有苏寻寻（其其格）那套愈发纯熟的骚扰战术，都被他纳入复仇的计划中，反复推演。
终于，在几乎要将耐心耗尽之时，西方的地平线上，腾起了不同寻常的烟尘。那不是小股马队，而是如同铺天盖地的沙暴，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弥漫开来！
“来了！札答阑部来了！”瞭望的战士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整个营地瞬间被点燃！人们涌向高处，极目远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无数面迎风招展的旗帜！黑色的鹰隼旗是札答阑本部的主力，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部落图腾：咆哮的熊头、矫健的鹿角、狰狞的狼首、展翅的巨雕……大大小小，足有数十种之多！这表明札木合不仅自己出兵，更以其盟主的威望，召集了麾下诸多依附部落！
紧接着，是那如同森林般密集的长矛戟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金属冷光。骑兵的队伍无边无际，仿佛整个草原都在移动。战马嘶鸣声、铠甲碰撞声、车轮滚动声、以及成千上万人行进的低沉轰鸣，汇聚成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声浪，如同大地在颤抖！
队伍越来越近，己经能够看清战士们的风貌。札答阑本部骑兵装备最为精良，穿着统一的镶铁皮甲，头盔上装饰着彩色羽毛，队列也相对严整，透着一股骄悍之气。其他部落的战士则五花八门，有的穿着厚重的毛皮袄，手持巨大的狼牙棒；有的穿着轻便的皮甲，背着强弓硬弩；有的甚至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精壮肌肉和狰狞的纹身，眼神狂野不羁。他们像一股股颜色各异、却同样危险的洪流，汇聚在札木合的黑色鹰旗之下。
这支大军的规模，远超苏寻寻的想象！她站在铁木真身后，望着那如同天灾般席卷而来的庞大军团，第一次如此首观地感受到古代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恐怖力量。这不再是几百人的冲突，而是数万人的钢铁洪流！个人的勇武、精巧的战术，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微不足道。她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战栗。
铁木真面沉如水，目光飞快地扫过这支庞大的联军，评估着他们的数量和战力，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知道，借来的刀，固然锋利，却也更容易伤到自己。
这时，一支约百人的精锐骑兵簇拥着一员大将，离开主队，向着铁木真的营地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札木合！他穿着一身耀眼的金色镶边皮甲，外罩黑色大氅，骑着那匹神骏无比的白色战马，意气风发，顾盼自雄。
“铁木真安答！”札木合在马上朗声大笑，声音洪亮，传遍西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蔑儿乞豺狼竟敢如此欺辱我的安答，知意日记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我札木合岂能坐视！你看，我带来了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我们要像碾碎蝼蚁一样，踏平蔑儿乞人的营盘！”
他的话语热情洋溢，充满了自信与力量，瞬间点燃了铁木真部众的士气，人们发出欢呼声。
铁木真上前一步，右手抚胸，微微躬身，姿态放得足够低：“札木合安答的恩情，铁木真和孛儿只斤氏永世不忘！您的大军，如同天兵降临，此战必胜！”
札木合满意地大笑，目光扫过铁木真身后那些装备简陋、人数稀少的部众，眼神中掠过一丝轻蔑，但很快掩饰过去：“好！我的安答，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汇入我的大军！我们要去与王汗的队伍会师，让蔑儿乞人在我们的铁蹄下颤抖！”
他没有提任何关于战利品分配的具体细节，仿佛那己是理所当然。
很快，南方也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克烈部的军队也到了！他们的风格与札答阑部又有所不同。王汗的军队显得更为老成和……奢华。骑兵们大多穿着厚重的链甲或札甲，不少将领披着昂贵的丝绸战袍，队伍中还有大量驮运物资的骆驼和牛车，显示出克烈部的富庶。他们的旗帜以红色和金色为主，图案多为太阳、独角兽等象征权力和神秘的图腾。
脱斡邻勒王汗本人并未亲至前线，而是派来了他的儿子桑昆以及几员大将。桑昆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倨傲，对铁木真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更多地停留在札木合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竞争意味。
两支庞大的军队，加上铁木真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终于在斡难河畔一片广阔的草原上完成了汇师！
放眼望去，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人马如海，无穷无尽！各种语言的号令声、战马的嘶鸣声、武器的碰撞声、以及数万人聚集产生的巨大嗡嗡声，交织成一曲雄浑而恐怖的战争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牲畜和数万人体混合在一起的浓重气息，令人窒息。
铁木真将自己的部众整编为一个单独的千人队（实际人数远远不足），打起了那面久违的、代表孛儿只斤氏的白色九足毛纛。这面旗帜在札答阑和克烈部的旌旗海洋中，显得如此渺小和孤单，却又异常顽强地飘扬着。
苏寻寻骑在一匹矮壮的蒙古马上，身处这支庞大的军队之中，感觉自己就像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她看着周围那些面目狰狞、兴奋躁动的各族战士，看着高踞马上、意气风发的札木合和桑昆，再看看前方那个引领着孛儿只斤微小旗帜、背影沉默却挺拔的铁木真。
一种前所未有的预感攫住了她。这把借来的刀，确实无比锋利，足以撕碎蔑儿乞人。但挥舞这把刀的手，却各怀心思。一旦刀锋落下，溅起的鲜血，究竟会染红谁的战旗？
札木合与王汗的使者简单会晤后，巨大的联军开始缓缓开拔，如同一条苏醒的远古巨蟒，向着蔑儿乞人的方向蠕动。蹄声如雷，震动着整个草原。
铁木真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曾经举办婚礼、如今却只剩下焦土和悲伤的营地，眼中最后一丝温情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铁与火。
复仇的巨轮，己然启动。它裹挟着所有人的命运，轰然驶向未知的血色深渊。
（第三十三章 其其格的情报侦察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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