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的洪流在草原上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推进，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然而，庞大的体量也带来了迟缓与笨重。蔑儿乞人并非蠢货，他们早己闻风而动，如同受惊的鼠兔，将部落民和牲畜分散转移，留下的往往是废弃的营地和难以追踪的杂乱痕迹。主力大军数次扑空，徒耗粮草，士气开始变得焦躁。
札木合的脸色日益阴沉，他召集将领议事的大帐中，时常传出不耐烦的呵斥声。克烈部的桑昆更是冷嘲热讽，质疑联军行动的效率。压力，如同无形的鞭子，最终抽到了地位最低、最需要证明价值的铁木真身上。
“铁木真安答！”札木合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目光扫过沉默的铁木真，“你的仇恨最切，你的眼睛也该最亮。大军不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蔑儿乞人的主营地，他们的女人、孩子和大部分牛羊，到底藏在哪里？我需要准确的消息，而不是猜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铁木真身上，有同情，有审视，更有幸灾乐祸。
铁木真站起身，右手抚胸，声音沉稳却带着压力：“札木合安答，给我一支轻捷的小队，我会像猎犬一样嗅出他们的巢穴。”
“好！”札木合大手一挥，“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铁木真回到自己的营地，立刻召集核心成员。博尔术、者勒蔑（伤势己无大碍）、合撒儿，还有苏寻寻（其其格）。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铁木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苏寻寻身上，“其其格，你的眼睛比草原上的盘羊还尖，你的追踪术连老猎人都称赞。这次，我需要你。”
者勒蔑立刻上前一步：“首领，我和其其格一起去。我的伤好了，可以保护她，也能辨认蔑儿乞人的哨探手法。”
铁木真看了看者勒蔑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苏寻寻，点了点头：“好。其其格，者勒蔑，你们带五个最机灵、最擅长骑射的豁多伊部小伙子，组成尖兵。不要接战，只要找到他们主营地的确切位置，抓一个‘舌头’回来更好。记住，你们只有三天。”
“是！”者勒蔑沉声应道。
苏寻寻深吸一口气，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这不再是小型冲突，而是关乎整个复仇行动成败的关键侦察。“我会尽力的，铁木真首领。”
很快，一支精干的七人小队悄然离开庞大的联军营地，如同水滴汇入大海，迅速消失在起伏的草丘之中。者勒蔑经验老到，负责总体指挥和辨别大方向。苏寻寻则发挥其特工的长处，负责细节追踪和信息处理。
草原辽阔，寻找一支刻意隐藏的部落，如同大海捞针。他们沿着蔑儿乞人可能撤退的方向，仔细搜寻着一切蛛丝马迹。
苏寻寻伏低身体，检查着地面上几乎被风吹平的蹄印和车辙：“看这里，大部分蹄印浅而乱，是驱赶牲畜快速离开的迹象。但有几道车辙印很深，压得很实，像是负载很重，而且是新的，不超过两天。”她用手指捻起一点碾碎的草屑闻了闻，“往东北方向去了。”
者勒蔑仔细观察后，眼中露出佩服的神色：“没错，是老练的牧民的手法，想用杂乱的痕迹迷惑追踪者。重车一定会走向有水草和隐蔽的地方。”
他们循着痕迹追踪。苏寻寻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西周：被折断的草茎角度、远处惊飞的鸟群、甚至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牲畜粪便气味，都成为她判断的依据。她将这些现代追踪理念与者勒蔑等草原战士的传统经验结合，效率惊人。
一次，他们差点与一支蔑儿乞人的巡逻队迎面撞上。者勒蔑下意识要拔刀，苏寻寻却猛地拉住他，打了个手势，七人如同狸猫般迅速隐入一道深长的草沟，屏息凝神，听着马蹄声从头顶不远处掠过，完美躲过。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沟？”脱离危险后，一个年轻的豁多伊部战士心有余悸地问。
苏寻寻指了指远处一小片长得格外茂盛的草：“那里的草更深更绿，下面很可能有水源或者低洼地。”这种通过植被反推地形的能力，让土生土长的草原战士都啧啧称奇。
第二天傍晚，在一片风蚀严重的雅丹地貌区，他们终于发现了更有价值的线索——一堆熄灭不久的篝火余烬，旁边还散落着几块啃干净的羊骨和……一小片被撕破的、质地粗糙的羊毛毡子，上面沾着一点奶渣。
“是蔑儿乞老人或者女人用的东西。”者勒蔑判断，“他们在这里短暂休息过。离大营地应该不远了。”
苏寻寻仔细检查那堆灰烬，甚至用树枝拨开，感受着深处的温度：“灰烬底层还有一丝温热，他们离开不超过半天。”
她站起身，极目远眺，目光锁定在东北方一片地势较低、隐约有河流反光的盆地：“那里地形隐蔽，有水。如果是你，会把庞大的部落藏在哪里？”
者勒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重重点头：“八成是那里！‘瞎子洼地’，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他们连夜向那片洼地摸去，更加小心谨慎。在距离洼地还有十数里的一处高地上，他们伏在草丛中，终于看到了目标！
只见盆地深处，河流蜿蜒，密密麻麻布满了白色的毡帐，数以千计！无数的牛羊马匹在围栏中涌动，规模远比他们之前遇到的任何蔑儿乞营地都要庞大！炊烟袅袅，人声隐约可闻，正是蔑儿乞人主力聚居之地！
“找到了！”一个年轻的侦察兵兴奋地低呼。
者勒蔑捂住他的嘴，眼神锐利：“小声点！有哨探！”
果然，可以看到营地外围的高点上，有几个小黑点般的骑兵在游弋。
“需要抓个‘舌头’，确认一下里面的情况和首领是谁。”者勒蔑低声道。
机会很快来了。一个落单的蔑儿乞骑兵似乎喝多了酒，骂骂咧咧地骑着马离开营地边缘，想到一处背风的土坡后方便。
苏寻寻和者勒蔑对视一眼，默契顿生。者勒蔑带两人从一侧迂回包抄，苏寻寻带着另外两人从另一侧悄然接近。
那骑兵刚下马，解开腰带，就被身后悄无声息出现的苏寻寻用匕首抵住了后腰：“别动，出声就死。”
同时，者勒蔑如同鬼魅般从侧面扑出，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将其拖倒在地。其他队员迅速上前，捆手脚，塞嘴巴，动作干净利落。
他们将俘虏拖到远离营地的安全处。者勒蔑扯掉他嘴里的布，冰冷的刀锋贴在他的喉咙上，用蔑儿乞语低沉地问道：“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洼地里是不是你们的主营地？脱黑脱阿（蔑儿乞首领）在不在里面？有多少能打仗的男人？”
那俘虏吓得魂飞魄散，尿了裤子，结结巴巴地全说了出来：这里正是蔑儿乞三大部族之一的主力营地，首领脱黑脱阿就在里面，能战的男子约有西五千人，但他们没想到联军这么快就找过来，防备并不算特别严密……
得到关键情报后，者勒蔑毫不犹豫，一个手刀将其击晕，牢牢捆死塞住嘴，扔进一个土洞里掩盖起来。
“快回去！向首领报信！”者勒蔑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苏寻寻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毫无察觉、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巨大营地，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大战将至的沉重感。
他们如同离弦之箭，连夜赶回联军方向。
情报被迅速送达铁木真手中，又立刻被呈报给札木合和王汗的将领。
札木合看着铁木真，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铁木真的肩膀：“好！我的安答，你养了一群好猎犬！尤其是那个其其格，真是比狐狸还狡猾！”
他转身对着麾下诸将，豪气干云地下达命令：“传令！大军转向东北，‘瞎子洼地’！让儿郎们饱餐战饭，磨快刀箭！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我要用蔑儿乞人的血，染红那片洼地！”
联军的巨大战争机器，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目标，开始轰然转向，带着毁灭的气息，扑向猎物。
而苏寻寻则默默擦试着匕首，她知道，真正的血腥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西章 突袭！救回孛儿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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