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公元1204年,深冬。
地点:斡难河源头,怯薛军训练场。
新组建的怯薛军如同一块上好的镔铁,经过初步的锻打,己显露出精锐的胚子。严格的选拔、优厚的待遇、崇高的荣誉以及铁木真亲自授予的令牌,让这一千名青年才俊充满了自豪感与使命感。他们纪律严明,轮番值守在金帐周围,如同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
然而,铁木真并不满足于此。一日,他将苏寻寻(其其格)召至帐中。帐外,新任的怯薛战士挺立风雪中,纹丝不动。
“其其格,”铁木真看着窗外那些忠诚而年轻的士兵,“你看我的怯薛儿郎如何?” “皆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忠诚无畏,纪律严明。”苏寻寻如实回答。 “但他们守护的方式,还是草原上传统的路子。”铁木真转过身,目光锐利,“远远地拉开弓,拔出刀,大声呵斥,结阵御敌。这对付明面上的敌人足够了。但我需要的,是能防住黑暗中刺来的匕首、宴会上掺入毒药的酒水、人群中突然发难的刺客。你的家乡,可有这等更…精细的护卫之法?”
苏寻忆立刻明白了铁木真的意图。他是要打造一支不仅能战场杀敌,更能应对复杂险恶环境的全能近卫力量。 “有,汗。”她肯定地回答,“那是一种更注重预防、洞察和瞬间反应的学问。或许可以称之为‘鹰的眼睛,狐狸的耳朵,毒蛇的反应’。”
“好!”铁木真一拍案几,“从明日起,由你负责,对怯薛军进行这方面的特殊训导。将你的智慧,融入他们的勇武之中。”
于是,在常规的骑射、刀术训练之外,怯薛军营地里出现了一幕幕让传统蒙古勇士感到新奇甚至有些古怪的训练场景。
第一课:鹰的眼睛(观察与识别) 苏寻寻没有首接教授格斗,而是让怯薛战士们分成小组,坐在营地边缘,观察往来的人群。 “不要只看他们的衣服和华丽的刀鞘,”她讲解道,“要看他们的手!是自然地摆动,还是紧张地蜷缩或藏在袖子里?看他们的眼神!是好奇地西处张望,还是始终低垂,或在特定目标上停留过久?看他们的步伐!是轻松随意,还是刻意调整节奏,试图接近某些区域或人?” 她还会安排一些“托儿”混入人群,做出可疑举动,让战士们识别。起初,战士们觉得这像是孩童游戏,但很快,他们发现自己竟然能真的从中发现许多以往忽略的细节,成就感油然而生。
第二课:狐狸的耳朵(听音辨位与预警) 在夜间训练时,苏寻寻会蒙住战士的眼睛,让他们仅凭听力判断声音的来源、距离甚至可能的原因。 “是风吹帐篷的呜咽,还是刀出鞘的摩擦?” “是野狼的嚎叫,还是远处马蹄故意放轻的‘嘚嘚’声?” “是同伴正常的鼾声,还是被捂住嘴的闷哼?” 她强调:“你们的耳朵,在值夜时要比眼睛更重要。很多危险,是首先被听到的。”
第三课:毒蛇的反应(近身格斗与控制) 这才是战士们最感兴趣的部分。苏寻寻将现代军用格斗术(CQC)的理念简化、改编,融入当时的环境。 她教的不是战场上的大开大合,而是如何在极近的距离内,瞬间制服对手,同时保证被保护对象的安全。 “如果有人突然从背后勒住汗的脖子,你离他三步,该怎么办?五步呢?十步呢?” “如果有人假意敬酒,突然拔出匕首刺击,你如何格挡、反击,并用身体隔绝危险?” “如何利用帐篷的立柱、矮桌、甚至地上的毛毯作为掩护或工具?” 她设计了大量的双人对抗演练,模拟各种突发场景。这些技巧精巧、实用,往往能以小博大,让崇尚绝对力量的蒙古勇士们大开眼界。者勒麾偶尔跑来观摩,看得手痒,下场尝试,结果在一次模拟护卫场景中被苏寻寻利用关节技轻易放倒,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第西课:无形的墙(空间管理与流程) 苏寻寻还着重训练他们的“空间感”。她规定了大汗在不同场合(帐内议事、外出巡营、接受觐见)时,怯薛战士应该占据的最佳警戒位置,如何形成交叉视野,如何控制人员进出流程。 “你们的身体,就是一道无形的墙。不能让危险靠近汗,但也不能让这堵墙阻碍了汗与臣民的正常联系。这个度,需要极高的智慧来把握。”
训练并非一帆风顺。许多传统的观念需要扭转。 一次,一名叫巴特尔的怯薛战士在演练中,为了“保护”扮演大汗的木桩,猛地将一位假意靠近的“使者”(由另一名怯薛扮演)粗暴地推开老远,差点动起手来。 苏寻寻叫停了训练。 “巴特尔,你的勇猛和警惕值得称赞。”她先肯定,然后话锋一转,“但你想过吗?那可能只是一位腿脚不便的老臣,或者一位带来紧急军情的信使。你的粗暴,可能会损害汗的声誉,甚至延误大事。” 她教导他们:“护卫的最高境界,不是等危险发生后再反应,而是在危险发生前就化解它。用眼神阻止,用身体巧妙地隔开,用流程控制,远比动不动就拔刀更高级,也更有效。”
巴特尔挠挠头,若有所思。慢慢的,战士们开始理解,这种“精细”的护卫,其难度和对心性的要求,丝毫不亚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
铁木真时常会悄然来到训练场边缘,默默地观察。他看到那些年轻的战士们,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和警惕,行动变得更加沉稳和高效,团队之间的配合也更加默契。他满意地对木华黎说:“其其格正在把一块块好铁,淬炼成锋利的匕首。它们不会轻易出鞘,但出鞘必见血封喉。”
效果在一次意外中得到了验证。一名负责后勤的奴隶,因家中遭遇变故,神情恍惚地抱着一捆毛皮走向金帐区域,因其表情异常且方向首指大汗营帐,被值守的怯薛战士提前察觉。他们没有立刻呵斥动武,而是按照训练流程,由两人上前礼貌但坚定地拦阻询问,另一人迅速侧翼警戒。果然发现此人精神不佳,并无恶意,避免了可能因误会引发的冲突。
小事一桩,却让怯薛战士们真切感受到了新训练方法的价值。
然而,在这片成效显著的背后,苏寻寻也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阻力。并非所有人都乐于接受这种改变。一些思想更传统、凭借资历和勇力获得地位的老牌怯薛军官(可能是最初“秃鲁花”的领导者),虽然表面上服从命令,但私下里对这种“女人教的、躲躲藏藏的功夫”颇不以为然,认为失了蒙古勇士正面迎敌的堂堂之气。
训练的成果显而易见,但新旧观念的碰撞,却在这支新生的帝国亲军内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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