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楼天台冰冷的风仿佛还缠绕在骨缝里，带着顾衍舟最后那句命令的余温——
“明天放学，校门口等我。” “带你去看真正的‘世界’。”
苏清月一夜未眠。
母亲笔记上的警告、顾衍舟冷酷的剖析、地底那恐怖的震动……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她脑海里反复交织、撞击，将原有的认知碾得粉碎。
死亡倒计时不是癌症，是灵玉反噬和世界规则的清除。 系统不是穿越福利，是血脉濒临崩溃的本能预警。 这个世界表面之下，潜藏着名为“界隙”的恐怖深渊。 而顾家，所谓的监察者，是敌非友。
她像一个突然被扔进黑暗丛林的孩子，周围全是嗜血的猛兽和未知的陷阱，唯一的“向导”，却是一头随时可能将她撕碎的冰冷猎豹。
放学的铃声像是催命符。
苏清月收拾书包的动作有些迟缓，指尖冰凉。她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那依旧无情跳动的红色数字：【86天11小时03分55秒】。以前觉得这是绝症倒计时，现在才知道，这是她作为“不合格产品”被销毁的最终期限。
她走到校门口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心跳如擂鼓。
没等多久，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看不出具体品牌的越野车如同沉默的野兽般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顾衍舟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
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既定的程序。
苏清月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车内弥漫着一股冷冽的皮革味和淡淡的、属于顾衍舟身上的雪松气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衍舟没有看她，也没有多余的话，首接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车辆迅速汇入车流，却不是往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开，而是朝着城市边缘、工业区的方向驶去。
车内的气氛沉默得令人窒息。苏清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荒凉的景色，忍不住打破了沉默：“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个观测点。”顾衍舟目视前方，声音平淡，“让你亲眼看看，你母亲曾经面对的是什么，以及你将来可能……会引来什么。”
他的话像冰锥一样刺入苏清月的心脏。
大约一小时后，车子在一个废弃的工业园门口停下。园区铁门锈蚀，围墙上爬满了枯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和臭氧混合的怪异味道。
顾衍舟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银色的金属手提箱，看也没看她：“跟上。”
他熟门熟路地绕过几栋破败的厂房，走向园区最深处一栋其貌不扬的低矮建筑。建筑门口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道厚重的、需要虹膜和密码双重验证的金属门。
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后面向下的、灯火通明的阶梯。一股更浓重的、带着能量躁动感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
苏清月的心提了起来，【危机预警】传来持续不断的心悸感。
她跟着顾衍舟走下阶梯，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像一个地下指挥中心，但又无比简陋。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各种粗大的线缆和管道。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块屏幕组成的监控墙，屏幕上跳动着各种扭曲的能量波形和模糊不清的、仿佛热成像般的诡异画面。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房间正前方的那面“墙”。
那根本不是墙，而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的某种强化玻璃！玻璃之外，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凭空挖出来的地下空腔！
而空腔的中心，景象让苏清月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里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揉搓过，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扭曲和褶皱！空气中不时爆开一两点幽蓝色的、毫无温度的电弧，发出滋滋的刺耳声响。隐约能看到扭曲空间的中心，有一个不断蠕动、极不稳定的漆黑裂口，仿佛一道丑陋的伤疤，粘稠的、仿佛沥青般的黑暗物质从中缓缓渗出，又不断被周围躁动的能量蒸发！
裂口附近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被剧烈腐蚀和晶化的诡异状态。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厌恶感攫住了苏清月！她甚至能感觉到贴身藏着的土灵玉正在微微发烫，传递来一种混合着恐惧和排斥的情绪！
这就是……界隙？
这就是母亲曾经面对的东西？！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清除机制”要防止泄露出来的灾难？！
“看清楚了？”顾衍舟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残酷的意味，“这还只是一个最小、最稳定的‘观测点’。那些活跃的、失控的‘门’，比这恐怖一百倍。”
他走到控制台前，敲了几下键盘。主屏幕上立刻放大显示了那个漆黑裂口的影像，旁边还有疯狂跳动的数据。
“能量逸散指数又升高了百分之十五。稳定性持续下降。”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清月说，“按照这个速度，这个观测点最多再维持三个月就会彻底失守。而像这样的点，全球有上百个。”
苏清月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终于首观地理解了顾衍舟所说的“灾难”意味着什么。这根本不是个人恩怨，这是……末日般的威胁。
“为什么……带我看这些？”她的声音干涩无比。
顾衍舟转过身，背靠着控制台，双臂环胸，那双深邃的黑眸终于再次落在她身上，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理性……和冷漠。
“因为你需要认清现实。苏清月。”他开口道，“你的时间，和这个世界的时间，都不多了。”
“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通知你。从现在起，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了。”
他打开带来的那个银色金属箱。里面不是武器，而是一份厚厚的文件，和最上面一支银光闪闪的钢笔。
“签了它。”他将文件和笔递到苏清月面前，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合作备忘录，也是你的……卖身契。”
苏清月颤抖着拿起那份文件。纸张上的条款冰冷而苛刻：
甲方（监察部顾氏）有权对乙方（苏清月）进行一切必要的检测、研究及能力评估。 乙方必须无条件配合甲方所有与“界隙稳定”相关的行动要求。 乙方所有发现、获取的与“守界人”及“灵玉”相关的物品、信息，需立即无条件上交甲方。 乙方需严格保密，若泄密或试图逃离，甲方有权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但不限于……清除。
每一项条款，都在剥夺她的自由、尊严和一切权利，将她彻底物化成一个“工具”。
“如果我不签呢？”苏清月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做着最后的挣扎。
顾衍舟看着她，忽然扯出一个极淡却冰冷至极的笑容。
他抬手，指向那面强化玻璃外那个不断蠕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漆黑界隙。
“那我就打开这面‘墙’的应急通道。”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比任何威胁都可怕，“把你扔进去。看看是你那残缺的灵玉先被吞噬，还是你先被那里的能量撕成碎片。”
“或者，”他收回手，目光扫过她惨白的脸，“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体验一下，反噬加速到最后一天，是什么滋味。相信我，那比癌症晚期痛苦一百倍。”
绝对的力量差。毫无转圜的余地。
要么，签下这份屈辱的契约，成为他的实验品和探路石，赌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 要么，现在就被扔进地狱，或者被痛苦折磨至死。
苏清月的手指冰冷得几乎握不住那支沉重的钢笔。
她看着玻璃外那片扭曲恐怖的空间，又看向眼前这个俊美却如同恶魔般的男人。
视野右上角的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 胸口的土灵玉微弱地发烫，仿佛母亲无声的哭泣。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最终，她颤抖着，在那份卖身契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轻微得如同叹息，却又沉重得仿佛敲响了命运的丧钟。
顾衍舟收起文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公事。
“很好。”他合上金属箱，“明天开始，第一项任务：尝试用你的灵玉，感应并吸收‘蕴灵之土’的能量。”
“记住，苏清月，”他转身向外走去，声音冰冷地传来，“从现在起，你的价值，决定了你能活多久。”
苏清月站在原地，看着玻璃外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漆黑裂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微微颤抖的手指。
一股冰冷的、不甘的火焰，终于在绝望的灰烬中，悄然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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