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锋的出现，像一座冰山骤然压入客厅，原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要冻结。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主位沙发坐下，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苏清月身上。那目光锐利、冰冷，充满了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苏清月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在这种绝对的威压面前，她之前准备好的所有伪装都显得如此脆弱。她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控制的颤抖：“顾、顾伯伯好。”
楚雅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仿佛没有察觉到瞬间紧张到极致的气氛，柔声道：“霆锋，你回来了。这位就是苏婉的女儿，清月。”
顾霆锋从鼻子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目光却未曾从苏清月身上移开半分。
“坐。”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苏清月依言坐下，却感觉如坐针毡，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佣人悄无声息地开始上菜，精美的菜肴摆满了餐桌，但席间的气氛却冰冷得让人毫无食欲。
“听小雅说，你最近懂事了不少。”顾霆锋拿起筷子，却没有夹菜，目光依旧沉甸甸地压着苏清月，“成绩也上去了。看来，挫折确实能让人成长。”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以前是我不对，让家里操心了。”苏清月低着头，小心地回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悔过又惶恐。
“嗯。”顾霆锋夹了一筷子菜，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你前几天身体不适，还晕倒过一次？现在没事了？”
来了！正题开始了！苏清月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知道，这个问题绝不是简单的关心。
“谢谢顾伯伯关心，就是有点低血糖，不小心摔了一下，己经没事了。”她沿用着对外的统一说辞，手心微微出汗。
“哦？低血糖？”顾霆锋咀嚼着食物，动作缓慢，目光却愈发锐利，“苏家的女儿，身体这么弱？还是说……碰到了什么别的东西，受了点……冲击？”
“冲击”两个字，他咬得略微重了一些。
苏清月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他果然知道！他在怀疑她接触了灵玉或者界隙能量！
她强行稳住心神，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委屈：“没有啊……就是不小心摔的。校医也是这么说的。”她巧妙地把校医抬出来，增加可信度。
楚雅在一旁温和地打圆场：“霆锋，你看你，把孩子吓的。清月别怕，你顾伯伯就是关心你。吃饭，吃饭。”
顾霆锋没有再追问，但苏清月能感觉到，他那审视的目光并未离开。
沉默地吃了几口菜，顾霆锋再次开口，这次的话题更加尖锐：“你母亲苏婉……当年也时常有些‘不舒服’。她有没有留下什么笔记或者……特别的东西给你？比如，一些她以前喜欢研究的小玩意儿？”
图穷匕见！
他终于问到了母亲笔记和灵玉！
苏清月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大脑飞速运转。承认？绝不可能！那会立刻引来杀身之祸！否认？如何否认得自然又不引起怀疑？
她抬起头，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声音带着哽咽和真切的不解：“妈妈的东西……爸爸后来都收起来了，说我年纪小，不适合看……顾伯伯，您是不是知道我妈妈她……她到底是怎么……”
她故意没有说完，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扮演一个对母亲死因充满困惑和悲伤的女儿形象，试图转移焦点。
这一招似乎起了一点效果。
顾霆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似乎对提起苏婉的具体死因有所顾忌。楚雅立刻在桌下轻轻碰了他一下，接过话头，语气充满惋惜：“唉，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母亲是因病去世，别太难过了。”
话题似乎被暂时带过，但餐桌下的暗流更加汹涌。
接下来的时间，几乎变成了顾霆锋单方面的“询问”。问题看似家常，却处处暗藏机锋，从她平时的作息、兴趣爱好，到是否觉得身边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层层递进，步步紧逼。
苏清月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在真假参半中艰难周旋。她将自己近期所有的变化都归结于“受挫后的醒悟”和“努力学习”，对于任何超常的地方都矢口否认或模糊处理。
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就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就在顾霆锋一个问题再次触及她是否感知到“特殊能量”时，客厅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看起来像是护卫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对着顾霆锋微微躬身：“先生，衍舟少爷那边有紧急消息传来，需要您立刻处理一下。”
顾霆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显然对被打扰很不满。他看了一眼苏清月，又看了一眼楚雅。
楚雅立刻柔声道：“正事要紧，你快去吧。我陪清月再坐坐。”
顾霆锋站起身，目光最后冷厉地扫过苏清月，仿佛警告她不要耍什么花样，这才大步离开了客厅。
沉重的房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苏清月和楚雅两人。
苏清月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己经彻底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顾霆锋要彻底撕破脸了。
楚雅脸上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她给苏清月夹了一筷子菜，语气更加温和：“吓到了吧？别介意，你顾伯伯就是这脾气，关心人的方式比较首接。他也是……唉，也是因为当年和你母亲有些旧怨，所以对你格外关注了些。”
旧怨？
苏清月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楚雅这是……在暗示什么？还是在故意挑拨？
她垂下眼睫，没有接话。
楚雅看着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仿佛推心置腹的意味：“清月，阿姨跟你说句实在话。有些过去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有些人……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你母亲当年，就是太过执着，才……”
她的话戛然而止，留下无尽的想象空间，仿佛充满了善意的提醒和未尽的惋惜。
但苏清月却从这“善意”之下，感受到了一种更深的、更冰冷的算计。
楚雅，这位看似温和的顾家主母，恐怕比那位冷面冷口的顾霆锋，还要难对付得多。
这场鸿门宴，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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