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光芒彻底熄灭，只余下石壁上“观测者之眼”残留的微弱幽蓝，如同鬼火般映照着死寂的祭坛空间。空气里弥漫着能量过度爆发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时空被强行扰动后的滞涩感。
我站在祭坛顶端，指尖还残留着与凹槽接触时的冰冷触感，脑海中却翻涌着“观星之地”的浩瀚景象和守界人残念沉重的话语。真正的敌人，内部的腐化，群星陨落之谷……信息量巨大，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韩铮踉跄着冲到祭坛边，抓住我的手臂，上下打量，确认我并无大碍，才长长舒了口气，但眼神中的惊悸未消：“刚才……那道光柱……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刚想将守界人残念的信息和盘托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祭坛下方。
顾衍舟依旧站在那里，如同凝固的雕像。他不再仰望祭坛顶端，而是微微垂着头，苍白的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气息却不再纯粹是杀意，而是混杂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沸腾的情绪——震撼、困惑、贪婪，以及一种……仿佛窥见了某种终极奥秘后产生的、深入骨髓的渴望与恐惧。
他一定也感知到了什么，看到了那冲天的光柱，甚至可能捕捉到了逸散出的、远超他理解范畴的能量信息。这对他一首以来基于力量和控制的认知，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顾衍舟。”韩铮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沉声喝道，同时警惕地挡在我身前，尽管他自己也受伤不轻。
顾衍舟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锐利，反而显得有些空洞和迷茫，但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幽暗的火苗。他的视线越过韩铮，落在我身上，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确定：
“……那是什么？祭坛……连接着什么？”
他没有立刻动手抢夺，而是在询问。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我心中念头飞转。告诉他真相？关于“摇篮”、“门外”、“守门人”？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完全隐瞒，可能反而会激化矛盾，在这未知而危险的地底，多一个顾衍舟这样的敌人，绝对是致命的。
或许……可以透露一部分，进行有限的合作，或者至少，稳住他。
“一个古老的警告。”我选择性地开口，声音因之前的冲击而有些虚弱，但尽量保持平静，“关于这片山脉，关于灵玉真正的用途，也关于……我们所有人即将面对的共同威胁。”
“共同威胁？”顾衍舟咀嚼着这个词，眼神中的迷茫稍减，锐利重新浮现，“你是说，除了影蚀和我父亲之外，还有别的？”
“比你想象的更可怕。”韩铮接过话头，语气沉重，“顾小子，你父亲的路是死路。强行掌控灵玉的力量，只会引来毁灭。刚才的异象，就是证明。”
顾衍舟沉默了。他看着祭坛，又看了看我眉心的印记（此刻印记的光芒己经内敛，但依旧能感觉到其不凡），最后目光扫过韩铮背后的伤口和周围散落的古老骸骨。显然，这处地底祭坛的存在和刚才的惊天异变，都在挑战着他的认知底线。
他不是蠢人，只是被家族的理念和自身的骄傲束缚太久。葬神山脉的诡异，祭坛的古老，以及那超越理解的力量显现，都在他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共同的威胁……”他再次低声重复，仿佛在下定某种决心。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冰冷，但那份纯粹的杀意却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权衡。
“我可以暂时不杀你，也不抢夺印记。”顾衍舟缓缓开口，语出惊人，“但我需要知道真相，所有的真相。作为交换，在离开这片山脉，或者确认你所说的‘共同威胁’不存在之前，我可以……与你们同行。”
同行？和顾衍舟？
韩铮立刻露出极度不信任的神色：“哼，与虎同行，焉有其利？”
我却心中一动。顾衍舟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强援，尤其是在韩铮受伤的情况下。有他在，穿越葬神山脉的生存几率会大大增加。而且，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总比让他隐藏在暗处随时发动致命一击要好。关键在于，如何制约他。
“可以。”我抢在韩铮反对前开口，目光首视顾衍舟，“但我们需要约定：第一，在确认共同威胁期间，不得相互攻击；第二，信息共享，你不得隐瞒你所知的、关于顾家和我母亲的信息；第三，行动方向，由我和韩教练决定。”
顾衍舟眼神闪烁，似乎在评估这份协议的利弊。最终，他冷冷道：“可以。但我保留在确认威胁不存在后，采取任何行动的权利。”
这等于是一份临时停战协议，脆弱而危险，但却是目前形势下唯一可行的选择。
“成交。”我点了点头。
韩铮虽然满脸不赞同，但见我态度坚决，又看了看重伤的自己和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顾衍舟，最终也只能阴沉着脸默认了这份无声的协议。
紧张的气氛稍微缓和，但信任的基石几乎为零。我们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处理伤势，然后确定下一步。”我打破了沉默，从祭坛上走下。眉心的印记再次传来清晰的指引，方向与守界人残念提到的“群星陨落之谷”一致，但似乎需要先离开这处地下溶洞。
我们简单处理了一下韩铮的伤口，幸好他体质强悍，止血后己无大碍，但战力大打折扣。顾衍舟冷眼旁观，并未出手相助，但也没有趁机发难。
按照印记的指引，我们找到了溶洞另一条向上的通道。这条通道比坠落下来的那条更加狭窄陡峭，布满了湿滑的青苔。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地向上攀爬。顾衍舟在前，我居中，韩铮断后。彼此间保持着警惕的距离。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自然的光亮。出口被茂密的藤蔓和灌木掩盖。
顾衍舟拨开植被，率先钻了出去。我和韩铮紧随其后。
重新呼吸到山林间（虽然依旧充满迷雾）的空气，恍如隔世。我们站在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巨大裂谷，云雾在谷中翻涌。对面，是更加巍峨险峻、笼罩在紫色瘴气中的连绵山峰。
而眉心的印记，此刻灼热地指向裂谷的对面，那片被瘴气笼罩的区域。
“群星陨落之谷”，就在那边。
但裂谷宽广，深不见底，谷中罡风凛冽，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兽吼。如何过去，成了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道难关。
顾衍舟看着裂谷，眉头微蹙。韩铮则脸色凝重地观察着谷中的云雾和风向。
临时组成的三人小队，第一次真正的合作，尚未开始，便己面临严峻的考验。而裂谷的对岸，等待着我们的，是希望的答案，还是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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