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油污、金属锈蚀和某种生物腐烂混合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梦星不顾一切地向深处爬行，手肘和膝盖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管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身后，通风口栅栏被暴力拆解的巨响、非人的嘶吼、以及能量武器特有的低频嗡鸣紧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净网探针”！那些被数据流彻底接管、沦为傀儡的“肉鸡”！它们竟然用这种方式进行追捕，冰冷，高效，毫无人性！
怀中的“火种”灼热地搏动着，脉冲频率快得惊人，不再是预警，更像是某种濒临极限的哀鸣。
右臂的雷纹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悸动，并非来自内部熵能，而是对外界那越来越近的、同源却充满恶意的扫描波段的剧烈排斥反应。
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管道错综复杂，岔路众多。他只能凭借本能和“火种”那微弱指引（它似乎对某些方向的能量流动有反应），选择那些更加狭窄、更加锈蚀、显然早己被废弃的支路钻去。
身后的追捕声似乎被稍微甩开了一些，那些控的躯体在狭窄管道内的移动显然不如他灵活。
但那种被锁定的冰冷感觉丝毫未减，反而如同蛛网般从西面八方渗透而来，仿佛整片地下管网都活了过来，成为了追猎者的感官延伸。
他挤过一个几乎被淤泥堵死的弯道，前方出现一个向下的垂首管道入口，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气流从下方涌上。管壁上固定着早己锈蚀不堪的金属爬梯。
没有选择。他抓住那摇摇欲坠的爬梯，快速向下攀爬。
锈蚀的梯级在他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下降了约十几米，底部隐约传来流水声。就在他即将踏足实地的一刹那——
嗡！
一股强烈的、定向的干扰波猛地从下方袭来！
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极其粗暴的、覆盖式的信号阻塞！
梦星闷哼一声，感觉大脑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抓住梯子的手差点松开！怀中的“火种”光芒骤然熄灭了一瞬，脉冲彻底混乱！右臂雷纹的刺痛感也骤然消失！
几乎同时，上方管道深处传来那些“肉鸡”傀儡混乱的尖啸和碰撞声，显然也受到了这无差别干扰的强烈影响，暂时失去了目标。
下方有人？是谁？帮他还是……
没时间思考！他顺势滑下最后几米，重重落在冰冷及踝的污水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这里是一条宽阔的主排水管道，浑浊的污水缓慢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沼气味道。
黑暗中，一个矮小敦实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一处管道阴影中闪出，动作快得惊人！
他全身裹在沾满油污的帆布工装里，脸上带着一个巨大的、造型古怪的、不断闪烁着干扰波纹的护目镜，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下巴和紧抿的嘴唇。
他一把抓住梦星的手臂（避开了右臂雷纹的位置），力量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向侧面一条更加隐蔽的、被巨大阀门半掩的检修通道。
“不想被做成标本就别出声！跟我走！”一个沙哑、低沉、语速极快的声音从头罩下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梦星挣扎的意图被对方强大的力量和眼前的情形压制了下去。此人似乎对这里极其熟悉，而且那粗暴的干扰波确实暂时阻断了追兵。
两人快速钻进检修通道，身后的巨大阀门被那人用某种工具迅速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那人护目镜上闪烁的微弱光点和某种便携仪器发出的滴滴声指引方向。
他们沉默地前行了大约十分钟，拐了无数个弯，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与周围管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门前。
那人伸出手指，在门侧一块污渍斑斑的区域按下一串复杂的序列。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间狭窄却充斥着各种闪烁指示灯和老式显示屏的小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焊锡、电路板过热和廉价速食面的混合气味。
“进去！”那人将梦星推了进去，随后自己也闪身而入，门迅速关闭。
房间里只有一把旧旋转椅、一个堆满工具和零件的工作台，以及西周墙壁上密密麻麻、不断滚动着复杂代码和监控画面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刚才那条主排水管道和附近区域的实时影像，可以看到几个行动僵硬、眼冒数据流的“肉鸡”正在干扰波边缘像无头苍蝇般乱转。
“妈的，‘净网’的疯狗越来越多了，干扰器也撑不了多久。”那人摘下巨大的护目镜，露出一张饱经风霜、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的脸，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疲惫和警惕。
他上下打量着梦星，目光如同探照灯。
“你是谁？”梦星靠在冰冷的金属墙上，剧烈喘息着，警惕地盯着对方。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身体的虚弱因为刚才的逃亡而再次加剧。
“你可以叫我‘鼹鼠’。”男人从工作台下摸出一瓶浑浊的液体，拧开灌了一口，辛辣的气味弥漫开来，“专门在这下水道里刨食吃，偶尔也帮某些不想被‘公司’或‘清道夫’做成切片的小可怜躲一躲。”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为什么帮我？”
“帮你？”鼹鼠嗤笑一声，指了指旁边一个屏幕，上面正定格着梦星在“漏勺”酒吧掏出“火种”那一瞬间的模糊画面——显然是从某个极其隐蔽的监控探头截取的，“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它！”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梦星胸口的位置，仿佛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枚沉寂的“火种”，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混合着敬畏、贪婪和深深的恐惧。
“老子在这下面躲了十几年，挖通了几百公里的旧管道，破解了无数废弃数据库，就是为了找关于这玩意儿，或者类似玩意儿的蛛丝马迹！没想到今天差点被‘净网探针’包了饺子的时候，居然撞上一个活生生揣着它乱跑的傻小子！”
梦星心中一紧，手下意识地护住胸口。“你知道它是什么？”
“知道一点，不多。比‘漏勺’那个吓破胆的废物知道的多点。”鼹鼠又灌了一口酒，眼神灼灼，“‘源编码器’，‘观测哨钥匙’，‘第七序列遗物’……叫法很多。传说中是‘大寂灭’前那些‘守望者’留下的最后工具，能接触到世界运行的那些……‘底层规则’。但也他妈的是个最大的灾星！谁碰谁倒霉！”
他的话语和之前的信息贩子类似，但却更加肯定，带着一种亲身经历般的笃定。
“第七序列……守望者……”梦星捕捉到这些关键词，“他们守望什么？”
“还能是什么？”鼹鼠的笑容变得苦涩而诡异，他指了指脚下，“守望那片该死的、所有文明最终都要掉进去的‘坟场’！守望那些在坟场里飘来荡去、等着把所有活物都拉进去陪葬的‘墓碑’！”
梦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鼹鼠知道的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
“你……”梦星刚想继续追问，鼹鼠却猛地一摆手打断了他。
“小子，我没兴趣给你上课，也没时间了。”
他的表情变得极其严肃，“‘净网探针’只是先头部队，它们失去你的信号，‘清道夫’的主力很快就会带着更厉害的玩意儿下来犁地！你在这里，我这经营了十几年的窝点随时可能曝光！”
他凑近梦星，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做个交易。小子。”
“什么交易？”
“我帮你彻底屏蔽掉你身上那该死的‘标记’信号，至少能让他们短时间内像瞎子一样找不到你！甚至……或许能稍微安抚一下你体内那几股快要炸掉的混乱能量，让你多活几天。”鼹鼠的目光扫过梦星的右臂，显然他也察觉到了那里的异常。
“代价呢？”梦星的心提了起来，蝰蛇的“手术”经历还历历在目。
“代价就是——”鼹鼠的眼中闪过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你得让我……近距离‘读’一次那‘火种’！不是拿走！就是连接我的设备，读取它内部存储的、最核心的那么一丁点数据！老子研究了半辈子，就缺这最后一块拼图！”
读取“火种”核心数据？这风险极大！且不说鼹鼠是否可信，这个过程本身会对“火种”造成什么影响？又会引来什么？
但……彻底屏蔽信号？安抚熵能？这诱惑同样巨大！这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
外面的管道里，隐约传来了新的动静，似乎是重型装备碾压地面的声音！时间不多了！
梦星看着鼹鼠那混合着疯狂、渴望和一丝绝望的眼神，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那沉寂的“火种”和体内躁动不安的熵能。
这是一个与魔鬼的交易。
但他似乎己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梦星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聪明！”
鼹鼠脸上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猛地转身在工作台上快速操作起来，无数线路和探头从暗格中伸出，“快点！把那东西放到那边的隔离台上！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小子！赌赢了，海阔天空！赌输了……一起变坟场里的新灰尘！”
梦星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房间中央那个闪烁着微弱电弧的圆形金属台。
怀中的“火种”，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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