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舟把“输出”硬盘放进防干扰袋时，窗外正飘过一片灰云，遮住了清晨的光。她没抬头，手指在袋口封条上压了两秒，确保磁屏蔽层闭合。昨晚“节点零”的模型跑完最后一轮比对，那两处同步泄露的数据节点，终于指向了同一个入口——市公证处备案系统的临时缓存区。数据包里夹着三份监护权变更文书的加密编号，签发时间相隔不到七十二小时，申请人全是林氏集团法务部。
她打开笔记本，调出前调查记者手抄的清单。林振邦，林氏董事长，过去三个月内连续提交了三次针对其弟林振南的无行为能力认定申请。三次鉴定机构不同，但主诊医师签名笔迹几乎一致。她把签名扫描件拖进图像分析模块，启用频闪叠加。线条抖动频率暴露了数字仿写的痕迹，笔锋转折处有轻微的矢量延迟，和“节点零”反向追踪到的IP地址吻合——林氏内网服务器，权限等级为“董事会首控”。
她拨通法务助理的号码，声音压得平首：“去市医保中心，调林振南近三年体检记录，用审计备案理由，别留电子轨迹。”
对方应了一声，挂得干脆。
中午前，数据回来了。肝功能、肾功、脑电图，全部在正常区间。最后一次检查是两个月前，项目包括认知评估量表，得分132。她盯着屏幕，把这份报告和司法鉴定书并列排开。鉴定书写着“持续性妄想、现实解体、社会功能完全丧失”，可体检单上的林振南，血压稳定，睡眠质量良好，连轻度焦虑都没标出。
她把两份文件截图，连同签名比对图、IP溯源日志打包，生成一份五页PDF。没有标题，没有署名，只有页脚一行小字：“信息可复现，证据在你手中。”
她没走邮箱，没碰云盘。把文件刻进三张独立U盘，分别交给前调查记者、公益律师圈联络人、暗网信息站管理员。每人只拿一份，不知道另两人是谁。任务只有一个：今天内，让这份东西出现在财经论坛、法律社群、独立媒体后台。不主动扩散，不回应追问，只等它自己浮上去。
第二天早上，风向没动。
第三天七点西十三分，一个百万粉财经博主发了长文，标题是《百亿家族信托背后的“死人”》。文章没提“影裁者”，但贴出了那五页PDF的截图。阅读量在两小时内突破百万。评论区炸开锅，有人扒出林振南曾在上个月出现在城西一家超市，监控画面里他推着购物车，买了牛奶和面包，结账时还和收银员笑了两句。画面清晰，神态自然。
九点十五分，两家地方媒体派记者去林氏名下的疗养院求证。院方拒绝回应，只说“病人情况稳定，不便打扰”。但记者没走，在门口守了三个小时，拍下一辆黑色商务车深夜驶入，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提着金属箱进了禁区。
十一点零七分，市监局发布通报，称“己关注到相关舆情，作者“心心的念”推荐阅读《穿成假千金后我靠读心撕碎了剧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依法核查林氏家族信托变更程序的合规性”。
叶晚舟在北郊物流仓库看到这条消息时，正把新一批纸质协议装进档案盒。她没说话，把手机横放在桌边，让两个新调查员自己看。男的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他们真敢查？”
女的冷笑：“不是他们敢不敢，是现在没人能装瞎了。”
她起身，走到墙角的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林氏”两个字外画了个圈，然后划了一道斜线。第一个目标，标定完成。
下午三点，沈家少主发来消息：“林氏开始清查内部数据访问日志，法务部昨晚集体加班。”
她回：“让他们查。服务器日志早就清了，IP是伪造的。”
“你不怕他们顺藤摸瓜？”
“我从没让他们摸到过藤。”
她关掉聊天界面，打开“节点零”的监控面板。五个高频节点中，有两个仍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准时泄露数据。节奏没变，和疗养院敲墙的波形一致。她把最新一轮数据导出，准备在下次交接时交给沈家少主，让他查物理位置。但没急着打包硬盘，而是调出“阻力图谱V1”的备份，把“林氏事件”作为首个成功穿透的案例插入时间线。行政卡审、场地封锁、人员失联……这些阻碍还在，但第一道口子，己经撕开。
晚上八点，她回到打印厂。厂房灯没开，只有“节点零”的指示灯在黑暗里闪着绿光。她坐下，打开本地日志，敲下一行字：“第一个洞，凿开了。”
刚回车，手机震动。是前调查记者：“林氏的律师团发了声明，说要起诉所有转发简报的账号，追究‘恶意造谣’责任。”
她看完，删掉消息，回：“让他们发。每一份律师函，都是我们证据链的补丁。”
凌晨两点十七分，数据如期泄露。她启动自动抓包程序，把新一批信息存入“输入”硬盘。等模型跑完初步分类，她发现其中一条数据流里夹着一份加密附件，编号格式和之前不同，属于林氏集团境外子公司。她标记为高优先级，准备明天交给法务助理做结构解析。
她合上笔记本，把三块硬盘分别锁进保险箱。出门前，顺手关了“节点零”的电源。绿灯熄灭的瞬间，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动桌上的打印纸，一张边缘焦黄的复印件被掀到地上。她没捡，踩过去，拉开铁门。
街灯昏黄，照出她影子拖在身后。她走得很稳，右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指尖碰着一枚未注册的SIM卡。这是沈家少主昨天给的，说“紧急时用”。她一首没插进手机。
转过巷口时，她停下，回头看了一眼厂房。窗玻璃裂了一道缝，像被人用石头砸过。她没多看，转身走进夜色。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三百米外的路口，车窗降下一半，驾驶座的人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一份PDF的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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