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猫的尾巴还竖着，叶晚舟盯着它看了一瞬，随即转身走进储奶罐后的临时操作台。终端屏幕刚熄灭，她没再打开，而是从包里取出备用线路接头，插进地下检修井的接口。金属触感冰凉，她用力拧紧，确保物理连接稳固。
屏蔽盒里的追踪器己经断联，但她不敢联网。手机静音放在墙角，SIM卡抽出扔进了盐水罐。她把U盘插入离线主机，只导出两个数据点：开曼公司的注册编号，以及股东签名栏里的“L.Z.”。
周维成靠在罐边，手指微微发抖。“他们换摄像头不是为了监视你。”他说，“是为了确认信号有没有回传。”
她点头，没说话，把L.Z.的笔迹放大，对比沈家少主早前传来的三份旧档案签名。其中一份来自“恒信工程咨询”的境外合作备忘录，签署人是林昭远——前金融监管顾问，五年前以健康问题退职，此后再未公开露面。
“林昭远。”她低声念了一遍，手指滑动调出他的职业履历。二〇一五年，他主导过一项跨境资本流动监测模型的设计，项目代号“清流”。半年后模型被弃用，理由是“算法过于复杂，难以实操”。
她记下时间点，转头对周维成说：“你试试用沈氏旧账本里的命名逻辑，反推这家‘太平洋风险咨询’的关联企业。”
周维成闭眼片刻，开始输入。离岸公司常用缩写嵌套、地名变体、亲属姓名倒序等规则。不到十分钟，屏幕上跳出七家疑似关联实体，其中三家注册于维尔京群岛，法人代表均为“Z.Y.L.”的变体排列。
“L.Z.就是林昭远。”她说，“他没退，他在幕后。”
她重新接通加密信道，向沈家少主发送请求：“调‘北欧能联’近三个月投标记录，重点查南都新能源电网扩容项目，看担保方是不是‘太平洋风险咨询’。”
回复很快进来：“中标价高出市场40%，担保方确认。更关键的是，这个项目接入的是国家智能电网的核心调度节点，原定由国内联合体承建，上个月突然开放外资竞标。”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不是偶然的商业操作，是精准切入。
她立刻联系技术团队：“把过去半年所有标注‘跨境绿色能源合作’并享有监管豁免的外资投标项目列出来，筛选异常溢价超过30%的，查资金担保链。”
二十分钟后，数据回传。除了“北欧能联”，还有两家外资企业分别中标了西部储能中心和东部充电桩网络建设项目，担保方清一色指向“太平洋风险咨询”或其二级关联公司。三笔资金总额接近西十五亿，全部通过名为“环太平洋绿色增长基金”的离岸平台注入。
她把三家企业名称并列，逐个核查背景。突然停住。
这三家的共同点不只是项目类型。
她调出疗养院备忘录里提到的那三份国企合规审查案，翻出代理律师名单——林世坤堂妹的名字赫然在列。再查这三家国企的对外合作清单，发现它们在今年一季度都签署了一份名为《跨系统联合风控协议》的文件，内容涉及“外资优先接入机制”和“实时数据共享通道”。
她把协议编号输入数据库，系统提示：该协议由“国家基础设施安全协调组”备案，但未公开全文。她没有权限调阅。
但她不需要全文。
她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她打开企业股权穿透图，逐层下钻。在第三层壳公司之后，终于看到一个交叉点——三家国企的二级控股平台，均间接持有“环太平洋绿色增长基金”的A类优先股，持股比例刚好卡在5.1%的披露红线以下。
这不是巧合。
这是嵌套。
她深吸一口气，把所有数据整合成一张关系图：林昭远隐身境外，通过“太平洋风险咨询”操控外资投标；这些外资又依托“绿能豁免”政策绕过审查，高价中标关键项目；而背后的资本，竟与负责国家基础设施安全的国企存在隐秘股权关联。
更可怕的是，这些项目都接入了同一个数据网络——国家能源调度中枢。
她忽然想起沈氏旧账本里一句不起眼的记录：“2015年，清流模型曾预警‘多层豁免嵌套可规避反垄断审查’，建议封堵算法漏洞。未采纳。”
她立刻回传沈家少主：“查林昭远当年提交的‘清流模型’原始文档，我要看被删减的部分。”
等待的几分钟里，她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着U盘边缘。周维成递来一杯热水，她摇头没接。
终端震动。
文件传回来了。
是一份残缺的PDF，页码不全，但关键段落还在。其中一页标注着红色批注：“若允许外资通过多层豁免嵌套接入核心基础设施，可在不触发警报的情况下实现数据反向渗透与调度权旁落。”
她盯着那句话，喉咙发紧。
这不是商业阴谋。
这是借合法外衣，一步步架空国家对关键系统的控制权。
她把文档截图，叠加在之前的关系图上。所有线索收束于一点：林昭远五年前就在设计这个局。叶家争产、婴儿调换、舆论操控——这些都不是目的，只是掩护。
真正的目标，是让一批由境外操控的资本，合法地嵌入国家能源命脉。
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行字：
“林昭远未退，他在布局。”
“叶知雅母系家族是通道。”
“三家国企的联合协议，是接入钥匙。”
写完，她把纸塞进内袋，重新连接加密信道，发送最后一条指令：“查‘环太平洋绿色增长基金’的资金来源，我要知道第一笔钱从哪儿来。”
回复很快：“首笔注资十五亿，来自一家注册于卢森堡的‘阿尔卑斯资本管理公司’，该公司股东结构复杂，但实际控制人账户的登录IP，曾多次出现在开曼群岛的‘太平洋风险咨询’服务器日志中。”
她闭了闭眼。
闭环了。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撕下一张旧电路图，铺在桌上。用红笔圈出三个项目节点，再画线连接背后的资本链、政策漏洞、国企协议。
整张图像一张蛛网。
而她现在知道，蜘蛛不在叶家，也不在沈家。
它藏在系统深处，用规则当丝线，等的是整个网络绷紧的那一刻。
她转身看向周维成：“你还记得林世坤堂妹代理那三家企业时，接触过哪些内部系统吗？”
周维成皱眉：“她说过……风控审计平台，还有……国家基建项目申报库。”
她立刻调出申报库的访问日志样本，输入关键词“联合风控协议”。系统显示，该文件自签署以来，被调阅过十七次，其中九次来自非授权时段，IP归属地为城西某商务中心。
她记下地址，正要继续，终端突然弹出警告：备用线路检测到微弱信号波动，持续0.3秒，来源不明。
她立刻拔掉接头。
黑猫跳上操作台，耳朵贴平。
她盯着那条警告记录，手指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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