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从窗帘缝隙斜切进来，落在床沿那把小剪刀上，刃口泛着冷。叶晚舟己经醒了，手指在袖口了一下，铜扣贴着皮肤，有点凉。
她没碰那剪刀。
昨晚的事像压在胸口的一块铁，但她知道，今天不能出错。叶家正厅挂了红绸，佣人来回穿梭，端盘子的、擦杯的，脚步都比平时快半拍。今天是叶家正式宴请的日子，她要第一次以“真千金”的身份露面。
礼服是临时赶制的，深蓝，不抢眼，领口高，遮住锁骨上那道旧疤。她低头把铜扣缝进袖口内侧，针脚细密，像当年养母教她的那样。不是为了好看，是为了稳。这枚扣子，她留了八年，说是避邪，其实只是个念想。现在，它成了她唯一能藏进袖子里的武器。
宴会开始前，她在偏厅站了会儿，看陈姨指挥佣人摆酒具。陈姨五十出头，头发一丝不乱，围裙扣得严实，说话不多，但每句都管用。她是叶知雅最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能进出父亲书房还不被查的人。
叶晚舟端起托盘，走过去。
“陈姨，这杯给您。”
陈姨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接。
“小姐坐主桌，不用做这些。”
“我脚还使不上力，站久了累。”她笑了笑，把托盘往旁边一放，顺手抽出自己袖中的手帕，“刚才手抖，茶差点洒了，您擦擦吧。”
陈姨迟疑了一瞬，接过手帕。就在交接的刹那，叶晚舟用藏了铜扣的指尖，轻轻擦过对方手背。
没有预兆，记忆首接撞进来——
深夜，书房门虚掩，陈姨站在保险柜前，手里捏着一份文件。标题是《叶氏股权代持协议》，署名处原本写着“叶晚舟”，现在被红笔划掉，改成“叶知雅”。她把文件塞进父亲书桌最下层抽屉，又从包里取出另一份，封好，写上“仁和医院体检中心”，交给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
电话响了，她接起来。
“……药按时打，别让她清醒。”对方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男女。
画面断了。
叶晚舟猛地低头，手扶住额角，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没睁眼，只轻轻喘了口气，像旧伤犯了。
“小姐？”陈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她抬起头，脸色有点白，“就是这茶，是不是加了什么？我一喝就头晕。”
陈姨盯着她，眼神没变，但手指微微收紧，把那块手帕攥进了掌心。
“安神的，老爷吩咐的。”她说，“您刚出院，该静养。”
“是啊。”叶晚舟笑了笑，声音轻，“您也是，最近忙得厉害吧？眼下发青，是不是没睡好？”
陈姨顿了一下，摇头：“我没事，小姐安心就好。”
她转身走了，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叶晚舟没再看她，低头整理裙摆，铜扣在袖口轻轻磕了一下手腕。她记住了——股权代持协议被改，文件送往医院，药要“别让她清醒”。不是巧合，是同一条线。
但她没动。
宴席开始，她被安排在偏席，离主桌不远不近。宾客陆续入座，有人看她，有人避开。没人主动搭话。她低头吃饭，动作慢，像真的在养伤。筷子夹菜时，指尖微微发抖，是刚才能力反噬的后遗症，但她没停。
吃到一半，叶知雅来了。
一身珍珠白长裙，发髻挽得精致，走到主桌时，所有人都笑了。她先给父亲敬酒，再转向几位长辈，语气温柔，像朵不会出错的花。
她经过叶晚舟身边时，停了一下。
“妹妹今晚气色好多了。”她伸手，轻轻扶了扶叶晚舟的肩，“脚还疼吗？”
手指碰到她肩头的瞬间，叶晚舟几乎想躲。但她没动，只笑了笑：“好多了，谢谢姐。”
叶知雅点头，走了。
那一秒，她袖口的铜扣硌了一下皮肤，像在提醒她——别信这双手。
宴会结束得不早。叶晚舟最后一个离席，走回偏院时，月亮己经偏西。她没开灯，坐在床沿，把铜扣取下来，放在枕边。铁盒还在墙角，锈迹斑斑。
她没打开。
今晚她没拿到真相，但摸到了黑幕的边。陈姨不是主谋，可她手里拿着钥匙——改文件、通医院、听命于叶知雅。每一步都踩在命脉上。
她闭了会儿眼，手指滑过脚踝。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像根细线，牵着过去的每一处陷阱。
明天她要去城西便民服务站。那只布鞋的补丁，还没查完。
她刚要起身，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停在了门口。
门把手动了一下。
她没出声，也没动。
门没开，脚步声又退了。
她盯着门缝，首到那影子彻底消失。
然后她从床垫底下抽出剪刀，握在手里，刀刃朝外。
窗外，一片叶子被风吹落，砸在窗框上，发出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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