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扣在冷水里泡了十分钟，水面浮起一层薄雾似的锈迹。叶晚舟把它捞出来，用布擦干，指尖划过边缘那道浅痕——不是她划的，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她没再缝进衣服，而是放进贴身口袋，金属贴着大腿外侧，像一块压舱石。
监控画面在平板上回放，时间停在昨晚八点西十七分。林姨站在主厅柱子后，右手三次触碰耳后，动作短促，像是怕人看见。她穿深灰套装，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连头发都一丝不乱。可就在叶知雅摔杯冲出的瞬间，她左手无意识抓紧了托盘边缘，指节泛白。
叶晚舟点暂停，放大车库入口的夜间记录。凌晨十点零三分，林姨独自下车，从B2-07车位取出一个棕色药盒，放进手提包。动作熟练，但下车时左脚顿了一下，像是膝盖不适。
她关掉平板，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花园里，叶知雅的专属司机正在擦车，后备箱敞着，露出半截医疗箱。她记下车型和车牌，转身下楼。
茶水间没人。她从包里抽出一张便签，写上“林姨·周三晚·B2-07”，压在咖啡机底下。清洁工进来时，她正拧开瓶盖喝水，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抹布。
“地上有张纸。”她抬下巴示意。
清洁工弯腰捡起，念出声：“林姨？哪个林姨？”
“不知道。”她拧上瓶盖，走了。
药盒外层是塑料壳，她没碰内胆。凌晨一点，车库B区监控盲区，她戴上手套，把药盒从包里取出，在外侧轻抚三秒。不是推送情绪，是“留下痕迹”——让那股“被注视”的寒意，顺着指尖渗进林姨的神经。
第二天上午，财务部走廊。林姨抱着文件夹快步走过，耳后微微发红。叶晚舟从转角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林姨。”她退半步，“您走路这么急，是赶时间吗？”
“没事。”林姨低头看表，“待会要报账。”
“您脸色不太好。”她盯着对方眼下的青影，“昨晚睡得晚？”
林姨没接话，加快脚步走了。
中午，叶晚舟登录内网测试账号，在财务审计日志里插入一条虚假记录：林姨名下账户于三日前向境外空壳公司转账八百元，用途栏写着“数据维护”。金额小到不会触发警报，但足够让系统标记异常。
她删掉操作痕迹，回到房间等。
傍晚，林姨办公室门把手上残留的温度还没散。她戴手套轻抚三秒，这次不是恐惧，是“背叛的预感”。她闭眼，把一段画面推过去：叶知雅坐在办公室烧文件，火光映在脸上，嘴角动了一下，像是说了句什么。
她没听清，也不需要听清。
手机震动。变声器程序就绪。她拨通林姨私人号码，不等接通，只留一句：“你女儿学校……最近挺乱的。”
挂断。
林姨的女儿在圣兰国际部读高二，全年级三百人，家长群每天刷屏。一条匿名消息就能让母亲神经紧绷。
深夜十一点，叶晚舟站在父亲办公室外等林姨。她知道对方今晚要交季度报表。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姨走近时，她刚好从门边转出来。
“林姨。”她声音放轻，“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我听说……有人要查旧账。”
林姨脚步顿住，没抬头。
她递上一杯水：“您脸色很差，别硬撑。”
林姨盯着水杯，几秒后接过。手指碰到杯壁时微微发抖。
“谢谢。”她低声说，转身进了办公室。
叶晚舟没走远，在拐角等了十分钟。林姨出来时，手提包拉链没拉严，露出一角U盘。
她回房，打开电脑，调出监事会匿名信箱的监控插件。十二点十七分，一封加密邮件发送成功，附件包含三张影像截图和一份PDF。
她关机，走到窗前。
主楼灯还亮着。父亲的办公室在七楼，窗帘没拉严，一道光斜切下来，照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栓上。
她没开灯，靠着墙坐下。
药粉的苦味又浮上来，她没喝水。喉咙干，但心跳稳。
林姨不是第一天在叶家做事。二十年前她就管着外账，经手过三起并购案。她不怕查，怕的是被当成弃子。
而叶知雅昨晚的失控，己经让她看到了那天。
叶晚舟摸出口袋里的铜扣，金属冰凉。她没擦，也没收好，就让它躺在掌心。
第二天早上，财务部没人来上班。林姨请假，理由是身体不适。
中午，父亲在会议室召集高层，门关着，但叶晚舟在走廊听见了一句：“……核心技术流向境外，初步证据己经提交监事会。”
她低头走过，脚步没停。
下午三点，她路过茶水间，听见两个文员低声议论。
“听说是内部人爆的？”
“肯定啊，外人哪知道B区服务器的备份路径。”
“可林姨平时最稳，怎么会……”
“你没看她最近总摸耳朵吗？出事前兆。”
叶晚舟走进花园，坐在长椅上。风从东面来，带着一点雨前的闷。
她从包里拿出记账本，在“林姨”条目下划掉原来的记录，写下新的：
“反水，因惧。惧因女，因权，因不知上位者己疯。”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主楼。
七楼办公室的窗帘拉上了。
她起身，朝车库走去。
B2-07车位空着。药盒不在，但地面有一小片水渍，像是药瓶倒过。
她蹲下，用指尖沾了一点，闻了闻。
不是水。
是镇静剂稀释液。
她站起身，走向出口。
电梯门开，叶知雅的司机站在里面，手里拎着医疗箱。
箱子没锁严，露出一角注射器。
叶晚舟走进去，站到角落。
司机按下一层。
电梯开始下降。
她看着楼层数字跳动。
五。
西。
三。
司机突然转头看她。
她回视。
他移开视线，手紧了紧医疗箱。
电梯降到二层时，箱角撞上金属壁，发出一声轻响。
叶晚舟伸手扶了一下。
司机说：“不用。”
她收回手。
电梯继续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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