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的老城区藏在高楼夹缝里,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滑,墙角的青苔顺着砖缝往上爬,像一道道洗不掉的泪痕。陈砚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拐进巷口时,正撞见一个穿围裙的女人蹲在门口淘米,铝盆里的水溅在地上,混着泥点溅到他的工装裤上。
“请问,是林晓家吗?”陈砚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门楣上——褪色的春联边角卷着,门环上还挂着去年的中国结,只是红绳己经发黑。
女人抬起头,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的淘米勺“哐当”一声掉进盆里。“你是……陈警官?阿忠说你会来。”她站起身时,围裙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层灰,“快进来,外面凉。”
屋子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带个小客厅,家具都是掉漆的旧款,墙上贴着林晓的奖状,从小学到初中,满满一墙,最上面那张“三好学生”的照片里,女孩扎着马尾,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晓晓以前最喜欢在这写作业。”林母指着客厅的小书桌,声音发颤,“自从被那三个畜生欺负后,她就再也没碰过书包,每天躲在被子里哭,说学校是地狱。”她走到床头柜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铁盒子,手指抖得厉害,半天没打开锁扣。
陈砚上前帮她掀开盖子,里面铺着粉色的绒布,放着一叠用橡皮筋捆好的材料,最上面是几张照片。他拿起来时,指尖触到照片边缘的毛边,显然是被反复过。
照片里的林晓只穿着内衣,手臂和腿上满是青紫的瘀伤,有几处还留着烟头烫伤的疤痕。最刺眼的一张里,三个男生围着她,其中一个正举着手机拍照,林晓的脸埋在臂弯里,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这是上个月拍的,晓晓偷偷藏在枕头下,我是整理她衣服时才发现的。”林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拿着照片去派出所,警察说‘未成年人隐私不能作为证据’,又去学校找校长,校长说‘孩子间的玩笑别当真’,可你看,这像是玩笑吗?”她指着照片里林晓手腕上的勒痕,“他们把晓晓锁在厕所里,用跳绳绑着她的手,逼她脱衣服,还说要是敢告诉老师,就把照片发到网上。”
陈砚的指节捏得发白,照片的边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八年前,林晚遇害前也收到过类似的威胁照片,只是当时他还没来得及追查,就被卷进了顶罪的漩涡。
“还有这个。”林母从盒子里拿出一个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电流声过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林阿姨,不是我不帮你,是张同学的爸爸给了我五万块,让我别管这事。再说,晓晓也有不对的地方,要是她不跟张同学抢班干部,也不会闹成这样。”
“这是晓晓的班主任,姓刘。”林母关掉录音笔,眼泪砸在铁盒子上,“晓晓说,刘老师收了张昊爸爸的钱,每次她被欺负去告状,刘老师都骂她‘小题大做’,还罚她站在走廊里反省。”
陈砚把录音笔放进兜里,又拿起最下面的一张纸——是林晓的遗书,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被眼泪洇得模糊不清:“妈妈,我太累了,他们每天都欺负我,我不敢去学校,不敢看手机,我怕他们把照片发出去。警察不管,老师不管,我只能去死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最后一句的墨水晕开,像是女孩没流完的眼泪。
“晓晓走的那天,还跟我说要考港大,要当医生,救像外婆一样生病的人。”林母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可现在,她连高中都没来得及上……陈警官,我知道你刚出来,可能也帮不了我,但我实在没办法了,我不能让晓晓白死。”
陈砚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巷口的老槐树叶子落了一地,有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过,扎着和林晓照片里一样的马尾。他想起自己的女儿陈念,要是念念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样?
“阿姨,”陈砚转过身,声音很沉,却带着力量,“我帮你讨公道。张昊、李磊、王浩,还有刘老师,还有那些不管事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林母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陈警官,你……你真的能帮我?”
“我会去找刘老师对质,拿到她收受贿赂的证据,再去找张昊的爸爸,”陈砚顿了顿,补充道,“张昊的爸爸是不是叫张建军?在星辉集团上班?”
林母愣了一下,点头:“对,你怎么知道?晓晓说过,张昊总炫耀他爸爸是‘大老板’。”
陈砚的眼神冷了几分。星辉集团,老K的白手套林坤的公司,张建军很可能是林坤的人。这起校园霸凌案,恐怕不只是“孩子间的冲突”那么简单。
“我先去学校找刘老师,你在家等我消息,别再去派出所或者学校闹,不安全。”陈砚把材料放回铁盒子,盖好盖子递给林母,“这个你收好,别给任何人看。”
他刚走到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署名是苏晓:“法医室电源被人切断,黑暗里留了一枚鬼手公司的员工徽章,和之前赵峰办公室的一模一样,你查校园案时,注意赵峰的动向。”
陈砚的脚步顿住。赵峰,保健品诈骗案的头目,之前苏晓在他办公室发现过同款徽章,现在法医室又出现,说明鬼手的人己经开始针对苏晓,甚至可能知道他在查校园案。
“陈警官,怎么了?”林母看出他的脸色不对,担心地问。
“没事。”陈砚收起手机,转身对林母说,“你最近别出门,要是有人找你,就说你没见过我,也别把我们今天说的话告诉任何人。”他想起刚才在巷口看到的黑色轿车,说不定鬼手的人己经在盯着这里了。
林母点点头,把铁盒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陈警官,你一定要小心。”
陈砚走出巷子时,特意绕到后面的小路。果然,在拐角处看到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但他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加快脚步,拐进另一条小巷,七绕八绕后,才走到公交站。
刚要上车,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苏晓打来的电话。
“陈砚,你现在在哪?”苏晓的声音有些急,背景里有风声,“我刚才在法医室检查徽章,发现徽章背面刻着‘K’字,和老K的标志一样,而且切断电源的人,在现场留下了半个鞋印,是男士的马丁靴,尺码42码,和赵峰的鞋码一致。”
“赵峰现在在哪?”陈砚问。
“不知道,他昨天从警局出来后就没露面,他的公司也关门了。”苏晓顿了顿,补充道,“我还发现,林晓的尸检报告里,有微量的新型镇定剂,和之前鬼手案受害者体内的成分一致,说不定林晓的死,不只是因为霸凌,可能还有人给她下了药。”
陈砚的心里一沉。如果林晓被下了药,那这起案子就不是简单的校园霸凌,而是谋杀。鬼手的人,赵峰,还有星辉集团的张建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要去林晓的学校找她的班主任,刘老师。”陈砚说,“你帮我查一下刘老师的背景,还有张建军在星辉集团的职位,看看他们有没有和鬼手或者赵峰有过交集。”
“好,我现在就查。”苏晓的声音顿了顿,又说,“你自己小心,鬼手的人既然敢去法医室,就说明他们不怕跟你硬碰硬,别单独行动。”
“我知道。”陈砚挂了电话,看着公交车缓缓驶来。车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生活的疲惫,没人知道,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有多少像林晓一样的受害者,在绝望中挣扎。
他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翻出苏晓发来的短信,盯着“鬼手公司的员工徽章”几个字。八年前,林晚的案发现场也留下过类似的徽章,只是当时被当成普通的纪念品,没引起重视。现在想来,从林晚的死,到他的顶罪,再到现在的校园案,鬼手和老K的手,早就伸到了港城的各个角落。
公交车到站,陈砚下车,看着眼前的中学。校门上方的牌子闪闪发亮,写着“港城第一中学”,门口有学生背着书包进出,说说笑笑,看起来一派平静。可谁能想到,在这平静的背后,藏着怎样的黑暗。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向校门口的保安室。不管里面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必须走进去——为了林晓,为了林晚,也为了所有被黑暗吞噬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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