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雨连下了三天,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潮湿里。废弃钟表店的木门虚掩着,门内昏黄的煤油灯摇曳不定,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齿轮润滑油和铁锈混合的陈旧气息——这里是“晓光”在江城的秘密联络点。
华帝骨坐在一张缺了腿的木桌旁,指尖轻轻着桌角一道深深的刻痕。桌对面,联络员老周正小心翼翼地展开一张折叠的牛皮纸,纸上用炭笔勾勒出模糊的码头地形图,一个红色的圆圈标注着“专员视察路线”,旁边小字写着“布防图残片,专员公文包内”。
“日军的布防图分了三截,这是最后一截,”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他的眼神里带着凝重,“拿到它,我们才能拼出完整的布防,提前知道日军的进攻路线,保护江城的百姓。”
华帝骨的目光落在那个红色圆圈上,心脏猛地一沉。他认得这个专员——上峰派来监督清剿令的人,名叫张启山,据说曾是军统的得力干将,行事狠辣,身边常年跟着十几个精锐保镖。想要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到布防图,无异于虎口拔牙。
“专员什么时候去码头?”华帝骨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知道,这个任务不仅危险,还很可能会和权簿威扯上关系——作为警备司令部的行动处长,权簿威必然会陪同张启山视察。
“明天下午三点,”老周将一张身份凭证推到华帝骨面前,上面印着“码头搬运工,李阿生”的字样,“我己经给你安排好了身份,到时候你混在搬运工里,等张启山登上货轮视察时,他的公文包会暂时交给随从保管,你只有三分钟时间动手。”
华帝骨拿起身份凭证,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昨晚在安全屋,权簿威坐在床边,看着他的伤腿,轻声说“最近别乱跑,张启山不好对付,我怕他会针对你”。那时候他还没接到任务,只能含糊地答应,现在想来,权簿威似乎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华帝骨将身份凭证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拿起老周递来的一把小巧的弹簧刀,刀身锋利,便于隐藏,“如果……如果我没能回来,麻烦你帮我照顾贫民区的孩子们,还有……”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心里却想起了权簿威,想起那个总是冷硬却会偷偷给他人送伤药的男人。
老周看出了他的犹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沉重:“别想太多,我们己经安排了接应的人,只要你拿到布防图,立刻往码头东侧的小巷跑,会有人带你离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先保住自己的命,布防图重要,你的命更重要。”
华帝骨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站起身,推开虚掩的木门,融入外面的雨幕中。雨水打湿了他的长衫,冰凉的触感顺着衣领滑进脖子里,却丝毫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让他心里的矛盾更加剧烈——他既要完成任务保护百姓,又不想让权簿威陷入危险,更害怕在任务中与权簿威正面相遇。
回到安全屋时,己经是深夜。客厅里还亮着一盏台灯,权簿威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却没有看,眼神盯着门口的方向,显然是在等他。看到华帝骨浑身湿透地走进来,权簿威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干毛巾,递给他:“怎么淋成这样?去哪了?”
华帝骨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避开权簿威的目光,声音平淡:“去贫民区看了看孩子们,回来的时候下雨了,没带伞。”
权簿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怀疑。他知道贫民区离安全屋不远,就算下雨,也不至于淋得这么狼狈,而且华帝骨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显然是在撒谎。但他没有戳破,只是转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在华帝骨面前:“快喝了,别感冒了,你的伤还没好。”
华帝骨拿起姜汤,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一些寒意,却驱不散心里的压抑。他看着权簿威,这个男人明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却没有追问,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他,这种信任让他更加愧疚——他不仅隐瞒了任务,还可能在明天的行动中,让权簿威陷入险境。
“权簿威,”华帝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明天……你会陪张启山去码头吗?”
权簿威的动作顿了顿,坐在华帝骨对面,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会,上峰下了命令,必须全程陪同。怎么突然问这个?”
华帝骨的心脏猛地一紧,他低下头,看着碗里的姜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没什么,就是觉得张启山不是好人,你……你明天小心点。”
权簿威看着华帝骨的头顶,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华帝骨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个,更不会无缘无故关心他的安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他想追问,想知道华帝骨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是不是要对张启山动手,但他又不敢问,怕听到自己不愿意面对的答案,怕打破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我会小心。”权簿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你也是,明天别去码头,待在安全屋或者贫民区,张启山的人下手狠,我怕他们会误伤你。”
华帝骨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抬起头,看着权簿威,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却只能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不断传来。两人对视着,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关心、担忧、愧疚,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疏离。他们都知道,明天将会是一场硬仗,却都不愿意将对方卷入其中,只能用谎言和隐瞒,保护着彼此。
第二天下午,雨终于停了。码头边人头攒动,搬运工们扛着货物往来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煤炭的粉尘味。华帝骨穿着粗布短褂,戴着破旧的草帽,混在搬运工里,眼神紧紧盯着码头入口的方向。
三点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下,张启山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墨镜,在十几个保镖的簇拥下走下车。权簿威跟在他身边,穿着深灰色的风衣,脸色冷硬,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显然是在保护张启山的安全。
华帝骨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低下头,假装搬运货物,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权簿威的身影。看着权簿威警惕的样子,他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他现在要做的事,不仅会威胁到张启山的安全,还可能会让权簿威陷入危险,甚至可能让权簿威成为他的“敌人”。
“张专员,货轮己经准备好了,请上船视察。”码头负责人恭敬地迎上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启山点了点头,摘下墨镜,眼神傲慢地扫了一眼周围的搬运工,然后将手中的公文包递给身边的随从:“看好了,别弄丢了。”
“是,专员。”随从连忙接过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站在码头边等候。
华帝骨的眼神亮了起来。机会来了。他假装搬着货物靠近随从,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弹簧刀。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突然看到权簿威的目光扫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华帝骨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立刻低下头,加快脚步走过随从身边,心里满是慌乱——权簿威是不是认出他了?如果权簿威发现了他的计划,会怎么做?是会阻止他,还是会……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他回头一看,只见几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突然冲向随从,手里拿着匕首,显然是想抢夺公文包。随从大惊失色,连忙将公文包抱得更紧,大声呼喊:“有刺客!保护专员!”
华帝骨愣住了。这不是“晓光”安排的人,他们的计划是让他单独行动,这些人是谁?
权簿威立刻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手枪,大声下令:“保护专员!抓住刺客!”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混乱的人群,最后落在了华帝骨身上,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他认出了华帝骨,也明白了华帝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华帝骨的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是石沐媛安排的,她不仅知道了“晓光”的计划,还故意提前动手,想嫁祸给“晓光”,甚至想借这个机会,让他和权簿威正面对立。
“抓住他!他也是刺客!”一个保镖突然指着华帝骨,大声喊道。显然,他们己经接到了命令,要将华帝骨也列为“刺客”。
权簿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看着华帝骨,又看着冲向华帝骨的保镖,心里泛起剧烈的挣扎——他是应该执行命令,抓住“刺客”华帝骨,还是应该保护华帝骨,违背命令?
华帝骨看着冲向自己的保镖,又看着权簿威,心里满是绝望。他知道,他和权簿威之间的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没有反抗,只是站在原地,眼神紧紧盯着权簿威,等待着他的决定。
权簿威的手指紧紧攥着枪,指节泛白。他看着华帝骨的眼神,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像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他想起华帝骨替他挡枪的瞬间,想起华帝骨在安全屋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想起华帝骨为了贫民区的孩子奔波劳碌的身影。
“让开!”权簿威突然大喊一声,枪口对准了冲向华帝骨的保镖,眼神里满是坚定,“他不是刺客,不许碰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张启山更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权簿威:“权簿威!你疯了?他明明就是刺客的同伙,你竟然要护着他?”
权簿威没有理会张启山,快步走到华帝骨身边,将他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周围的保镖:“我说了,他不是刺客,谁要是敢碰他,就是和我作对!”
华帝骨看着权簿威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却又充满了愧疚。他知道,权簿威为了保护他,己经违背了命令,甚至可能会因此陷入危险。他轻轻拉了拉权簿威的衣角,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到:“你快走,别管我,这是我的事,我不能连累你。”
权簿威转过身,看着华帝骨,眼神里满是坚定:“我说了,要护着你,就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别说话,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华帝骨和权簿威同时回头,只见张启山的随从倒在地上,公文包不见了踪影,而几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正拿着公文包,快速向码头东侧的小巷跑去——显然,他们的目标就是公文包,嫁祸华帝骨只是顺带。
“追!别让他们跑了!”张启山气急败坏地大喊,却没有再管华帝骨和权簿威,显然是布防图比“刺客”更重要。
权簿威看着跑远的黑衣人,又看着身边的华帝骨,心里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有人故意想让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而这个幕后黑手,除了石沐媛,不会有别人。
“我们走。”权簿威拉着华帝骨的手,快速向码头西侧的小巷跑去。他知道,这里不宜久留,张启山一旦反应过来,一定会派人追杀他们。
华帝骨被权簿威拉着,跑在颠簸的石板路上。他看着权簿威的侧脸,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完成了任务吗?没有,布防图被石沐媛的人拿走了。他连累权簿威了吗?是的,权簿威因为他违背了命令,成了张启山的“敌人”。
两人跑了很久,首到远离了码头,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喘气。权簿威看着华帝骨,眼神里满是探究:“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码头?那个公文包,里面到底有什么?”
华帝骨低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抬起头,看着权簿威,眼神里充满了坦诚:“公文包里有日军的布防图残片,‘晓光’的任务是拿到它,保护江城的百姓。我……我是‘晓光’的核心成员,从一开始就是。”
权簿威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看着华帝骨,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复杂。他虽然早就怀疑华帝骨的身份,却没想到华帝骨真的是“晓光”的人,是他职责范围内要抓捕的“地下党”。
“所以,你接近我,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权簿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受伤。
华帝骨的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看着权簿威,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真诚:“不是。接近你,一开始是因为任务需要了解警备司令部的动向,但后来……后来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甚至……”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却也足以让权簿威明白他的心意。
权簿威看着华帝骨的眼睛,心里的震惊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他想起华帝骨替他挡枪的瞬间,想起华帝骨在安全屋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想起华帝骨为了贫民区的孩子奔波劳碌的身影。这些,都不是假的。
“我知道了。”权簿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布防图被石沐媛的人拿走了,她一定会用它来威胁‘晓光’,甚至威胁日军。我们现在,不仅要面对张启山的追杀,还要对付石沐媛,拿回布防图。”
华帝骨点了点头,看着权簿威,眼神里充满了坚定:“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布防图我一定会拿回来,不会让石沐媛得逞,更不会让江城的百姓陷入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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