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的天台很高，夜风卷着霓虹的光晕吹过来，掀起华帝骨西装的衣角，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他靠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望着远处江面上零星的船灯，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和周明远交谈时的紧张——只差一点，他就能拿到布防图的线索，却被权簿威硬生生打断。
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华帝骨的心上。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权簿威来了。那道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一丝香槟的清冽和烟草的醇厚，最后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为什么不告诉我？”权簿威的声音很沉，像被夜风吹得发涩，“周明远手里有布防图的线索，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华帝骨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权簿威。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领带被扯得有些松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平日里冷硬的眼神里，此刻翻涌着愤怒、委屈，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脆弱。
“我……”华帝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不能说，怕权簿威为了帮他，违背上峰的命令；更不能说，怕石沐媛借题发挥，让权簿威陷入通共的嫌疑——他己经连累权簿威太多了。
“你什么？”权簿威上前一步，逼近华帝骨，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到只有一拳远。他能清楚地看到华帝骨眼底的躲闪，那躲闪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你是不是觉得，我会抓你？会把你交给张启山？还是觉得，我根本不配知道你的事？”
“不是这样的！”华帝骨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慌乱，“我是怕你有危险！周明远是日军的人，石沐媛又一首盯着我们，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会帮我，到时候……”
“到时候我会怎么样？”权簿威打断他，声音陡然提高，“到时候我会不管你的死活吗？华帝骨，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伸手抓住华帝骨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华帝骨的手腕很细，隔着薄薄的西装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微弱却坚定，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偏偏要硬撑着独自面对一切。
“我把你当成……”华帝骨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泛起一丝水汽，“我把你当成想护着的人。我不想让你因为我，丢了职位，丢了性命，更不想让你变成别人口中的‘通共分子’。”
权簿威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华帝骨眼底的水汽，心里的愤怒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消散了大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他松开手，后退半步，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去冒险，我更担心？你以为你这样是护着我，其实是在把我推开。”
天台的风更大了，吹得华帝骨的头发乱了，也吹得他心里的防线渐渐崩塌。他看着权簿威，这个总是冷硬却会偷偷为他熬姜汤的男人，这个明明是警备处长却要护着地下党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华帝骨刚想说话，就听到楼下传来石沐媛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柔：“簿威，你在上面吗？张会长找你呢。”
权簿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厌恶地皱了皱眉，对华帝骨低声说：“别理她。”
可石沐媛的脚步声己经到了天台门口，她穿着酒红色的旗袍，站在阴影里，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落在华帝骨身上：“哟，华医生也在啊？难怪簿威不愿意下去，原来是有美人相伴。”
华帝骨下意识地想远离权簿威，却被权簿威一把拉住。男人的手很暖，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像是在宣示主权，又像是在给他力量。
“沐媛，我和华医生有正事要谈，你先下去。”权簿威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
石沐媛却像是没听见，反而走上前，故意挽住权簿威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神挑衅地看着华帝骨：“正事？什么正事比陪张会长还重要啊？不会是在商量怎么把布防图交给‘晓光’吧？”
“石沐媛！”权簿威猛地推开她，眼神里满是怒火，“你别胡说八道！”
石沐媛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眶瞬间红了，她看着权簿威，声音带着哭腔：“簿威，我都是为了你好！华帝骨就是个地下党，他接近你就是为了利用你，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她说着，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摔在华帝骨面前：“你自己看！这是昨天晚上，华帝骨和‘晓光’的人在废弃钟表店见面的照片，你还想护着他吗？”
华帝骨弯腰捡起照片，照片上的画面很模糊，却能清楚地看到他和老周的身影。他抬起头，看着石沐媛，眼神里满是冰冷——这张照片，肯定是石沐媛派人偷拍的，她就是想借此挑拨他和权簿威的关系。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权簿威的声音很沉，眼神落在华帝骨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华帝骨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照片就摆在眼前，石沐媛又在一旁煽风点火，权簿威就算再信任他，恐怕也会动摇。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权簿威：“照片是真的，我确实和‘晓光’的人见过面，但我没有利用你，更没有想过害你。信不信我，由你。”
权簿威看着华帝骨的眼睛，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一丝躲闪，只有坦然和决绝。他想起华帝骨替他挡枪时的毫不犹豫，想起华帝骨在安全屋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想起华帝骨看着贫民区孩子时的心疼——这些都不是假的，华帝骨不可能是那种利用别人感情的人。
“我信你。”权簿威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石沐媛愣住了，华帝骨也愣住了。两人同时看向权簿威，一个满眼不敢置信，一个满眼震惊。
“簿威，你疯了吗？”石沐媛尖叫起来，“照片都摆在眼前了，你还信他？他就是个骗子！”
“我没疯。”权簿威冷冷地看着石沐媛，“我知道你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也知道照片是你偷拍的。石沐媛，我警告你，别再动华帝骨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石沐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权簿威，又看着华帝骨，眼神里满是怨毒。她知道，今天再怎么挑拨也没用了，权簿威己经彻底偏向华帝骨了。她咬了咬牙，转身跑下天台，嘴里还念叨着：“你们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天台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权簿威和华帝骨两个人。风还在吹，却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你为什么信我？”华帝骨看着权簿威，声音里满是疑惑。
权簿威走到他面前，伸手拂去他头发上的灰尘，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更因为，我不想失去你。”
他的话音刚落，就俯身吻住了华帝骨。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华帝骨瞬间僵住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权簿威唇瓣的温度，带着一丝香槟的清冽，还有一丝烟草的醇厚，霸道却又温柔，像他这个人一样，明明笨拙得不知道怎么表达感情，却偏偏要用上全部的力气去靠近。
华帝骨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下意识地开始抗拒。他猛地推开权簿威，后退两步，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你……你这是干什么？”
权簿威被推开，却没有生气。他看着华帝骨泛红的耳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又带着一丝期待：“我干什么，你不清楚吗？华帝骨，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同情，是真的想和你一起，好好活下去。”
华帝骨的心脏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看着权簿威，这个总是冷硬却会对他温柔的男人，这个明明身份对立却要护着他的男人，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溢出来。
“可是我们……”华帝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一个是警备处长，一个是地下党；一个要抓地下党，一个要反抗日军——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还有立场，还有无数条人命，根本不可能好好活下去。
“没有可是。”权簿威上前一步，重新拉住华帝骨的手，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身份和立场，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日军和石沐媛，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只要你愿意，我就敢护着你，哪怕是和全世界为敌。”
华帝骨看着权簿威的眼睛，那双总是冷硬的眼睛里，此刻满是温柔和坚定，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布满阴霾的世界。他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我们一起面对。”
天台的风渐渐小了，远处的霓虹依旧璀璨，却照不亮江城即将到来的黑暗。权簿威拉着华帝骨的手，两人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江面上的船灯，心里都清楚，接下来的路会很难走，会充满危险和挑战。
但他们也清楚，只要彼此在身边，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石沐媛并没有走远。她躲在天台门口的阴影里，听着里面的对话，看着两人并肩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杀意。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阴沉地说：“通知下去，明天晚上的行动，提前到七点。我要让华帝骨和权簿威，一起完蛋。”
挂了电话，石沐媛转身离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她不会让华帝骨和权簿威得逞的，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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