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贫民区飘着冷雨，细密的雨丝打在破旧的帆布棚上，溅起一圈圈湿痕。华帝骨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正弯腰给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孩盛粥，粥碗是粗陶的，边缘缺了个口，却盛着滚烫的热粥，冒着白汽，在冷雨里格外显眼。
“慢点喝，别烫着。”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小孩怯生生地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首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粮袋——那是他昨天好不容易从慈善医院调来的粮食，够贫民区的老老少少吃三天。
“华医生，谢谢您啊。”旁边的张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缺口的碗，“要是没有您，我们这些老骨头，早就饿死在这冷雨里了。”
华帝骨笑着接过碗，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张婆婆，您客气了。这粥您趁热喝，暖暖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压石板路的声音，打破了贫民区的宁静。华帝骨的眉头皱了起来——这贫民区偏僻又破败，平时除了收破烂的，很少有人来，更别说骑马坐车的人了。
他首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队穿着黑衣服的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两辆马车，正朝着这边过来。为首的人穿着一件宝蓝色的旗袍，撑着一把描金的油纸伞，不是别人，正是石沐媛。
华帝骨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小孩护在身后——他太清楚石沐媛的手段了，她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善罢甘休。
石沐媛在帆布棚前停下，油纸伞微微倾斜，露出她精致却冰冷的脸。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华帝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华医生倒是好心，还在这给乞丐施粥。只是不知道，这些粮食，是从哪来的？”
华帝骨站首身体，挡在粮袋前，语气平静：“这些粮食是慈善医院的救济粮，用来帮助贫民区的百姓，石小姐有意见？”
“意见？我哪敢有意见。”石沐媛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上前，一把夺过张婆婆手里的粥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热粥撒了一地，碎瓷片溅得到处都是。张婆婆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拐杖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干什么！”华帝骨厉声喝道，想去扶张婆婆，却被两个黑衣人拦住。
石沐媛慢悠悠地走过来，踩在撒了粥的地上，宝蓝色的旗袍下摆沾了泥点，她却毫不在意：“干什么？华医生，你怕是忘了，这慈善医院的地皮，是我们石家捐的。这救济粮的钱，也是我们石家出的。我想让谁吃，就让谁吃；不想让谁吃，谁就别想碰。”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棚下的贫民，眼神里满是不屑：“这些乞丐，脏兮兮的，配吃我们石家的粮食吗？我看，倒不如倒进臭水沟里，还干净些。”
“石沐媛！”华帝骨的声音冷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怒火，“这些百姓只是穷，不是脏！他们也有尊严，不是你可以随意侮辱的！”
“尊严？”石沐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华医生，你一个地下党，还跟我谈尊严？你以为你偷偷给‘晓光’输送物资，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护着这些贫民，就能掩盖你地下党的身份吗？”
她凑到华帝骨耳边，声音压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告诉你，华帝骨，你跟权簿威走得近，我忍了；你潜入司令部偷图纸，我也忍了。但你不该挡我的路，更不该让权簿威眼里只有你，没有我。”
“所以你就来报复这些无辜的百姓？”华帝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石沐媛，你要是有本事，就冲我来，别拿这些百姓撒气！”
“冲你来？”石沐媛首起身，拍了拍手，身后的黑衣人立刻上前，将帆布棚的粮袋搬上马车，“我当然会冲你来。不过在那之前，我要让你看看，你护着的百姓，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我要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权簿威穿着军装，骑着马，带着两名卫兵赶了过来。他看到眼前的情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帆布棚下一片狼藉，碎瓷片和撒了的粥到处都是，张婆婆坐在地上，哭着捡地上的碎瓷片，华帝骨被两个黑衣人拦住，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怒火和失望。
“沐媛，你在干什么！”权簿威翻身下马，厉声喝道。
石沐媛看到权簿威，脸上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快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胳膊：“簿威，你可算来了。华医生他用我们石家的粮食给地下党输送物资，我只是来阻止他，他还不乐意，跟我吵了起来。”
“你胡说！”华帝骨立刻反驳，“我没有给地下党输送物资，这些粮食都是给贫民的！”
权簿威的目光落在华帝骨身上，又扫过地上的狼藉，眉头皱得更紧。他知道石沐媛在撒谎，可石家是江城的首富，石沐媛的父亲跟司令部的上峰关系密切，他不能公然得罪石家；而华帝骨是“晓光”的人，他要是公然维护华帝骨，就是通共的罪名，轻则丢官，重则掉脑袋。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簿威，你看，华医生还在狡辩。”石沐媛拉着权簿威的胳膊，轻轻摇晃着，语气里满是撒娇，“你快帮我评评理，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城好，为了不让地下党得逞啊。”
权簿威深吸一口气，将胳膊从石沐媛手里抽出来，走到华帝骨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华医生，石小姐说的是真的吗？你要是真的给地下党输送物资，就跟我回司令部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华帝骨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权簿威。他以为权簿威会相信他，会帮他阻止石沐媛，可他没想到，权簿威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把钝刀割着，疼得他几乎站不稳。
“你也不信我？”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颤抖，“权簿威，我以为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给地下党输送过物资，这些粮食，都是给贫民的。你亲眼看到的，你之前还来这里看过，你忘了吗？”
权簿威的目光暗了暗，他当然没忘。上次他来贫民区，看到华帝骨给百姓施粥，看到百姓脸上的笑容，他心里还暗暗佩服华帝骨的善良。可现在，他不能承认。
“我没忘。”权簿威的声音低了下来，“但石小姐有证据，说你给地下党输送物资。我是警备处长，不能不查。华医生，你跟我回去一趟，要是真的是误会，我会还你清白。”
“证据？”华帝骨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失望和自嘲，“她的证据，就是这些给贫民的粮食吗？权簿威，你明明知道，她是在报复我，是在故意找茬。你却还要我跟你回去，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是地下党，真的该被抓起来？”
权簿威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看着华帝骨失望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他想告诉华帝骨，他是身不由己，他是为了保护华帝骨，可他不能说——旁边有石沐媛的人，有他的卫兵，他要是说了，就是自寻死路。
“华医生，别让我难做。”权簿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华帝骨看着他，眼神里的失望越来越浓。他摇了摇头，缓缓地说：“权簿威，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这些百姓还等着粮食救命，我不能走。你要是想抓我，就现在抓吧。”
石沐媛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走到权簿威身边，轻声说：“簿威，你看，他还在顽抗。我看，还是把他抓起来，带回司令部好好审问，说不定能查出‘晓光’的秘密。”
权簿威的拳头攥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华帝骨，又看着石沐媛，心里做着艰难的抉择。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卫兵说：“把华医生……放开吧。”
石沐媛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权簿威：“簿威，你怎么能放了他？他可是……”
“够了！”权簿威打断她，声音冷了下来，“石沐媛，我知道你想报复华医生，但你别太过分。这些粮食是给贫民的，你要是再敢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石沐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没想到权簿威竟然会为了华帝骨，跟她翻脸。她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华帝骨一眼，转身对黑衣人说：“我们走！”
黑衣人搬着粮袋，跟着石沐媛离开了。马蹄声和车轮声渐渐远去，贫民区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冷雨打在帆布棚上的声音。
权簿威走到华帝骨面前，想帮他整理一下被扯乱的长衫，却被华帝骨避开了。
“别碰我。”华帝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疏离，“权处长，你满意了吗？为了你的职位，为了不得罪石家，你先是让我跟你回去，现在又放了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弥补你刚才的不信任？”
权簿威的手僵在半空，心里满是委屈和无奈：“华帝骨，我不是故意的，我是……”
“你不用解释。”华帝骨打断他，弯腰扶起张婆婆，捡起地上的拐杖，“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但权簿威，我告诉你，信任这东西，一旦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扶着张婆婆，走到帆布棚下，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丝决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让他彻底寒了心。
(http://www.220book.com/book/M77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