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郊外的破庙漏着雨，庙顶的茅草被狂风卷得漫天飞舞，几缕昏黄的月光从破壁的缝隙里挤进来，勉强照亮权簿威紧蹙的眉头。他靠在冰冷的石佛旁，左臂的伤口又渗了血，暗红色的血迹在黑色衬衫上晕开，像一朵狰狞的花。华帝骨跪坐在他面前，手里攥着一块被雨水泡软的布条，正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包扎，指尖触到他结痂的伤口时，权簿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弄疼你了？”华帝骨的声音轻得像雨丝，眼底满是心疼，他放缓动作，用嘴衔住布条的一端，慢慢缠绕住权簿威的手臂，“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伤得这么重。”
权簿威抬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布料传过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傻话，”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救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想护住的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华帝骨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别过脸，避开权簿威的目光，怕自己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破庙外，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远处隐约的犬吠——那是林森的人在搜山，他们以“通共”的罪名通缉了权簿威，还有被牵连的自己。石家倒台后，林森彻底掌控了警备司令部，现在的江城，早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华帝骨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泞的白大褂，那曾是他医者身份的象征，如今却沾满了逃亡的狼狈，“‘晓光’的联络点大部分被林森捣毁了，老周他们也不知道撤到了哪里。”
权簿威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那是张叔留下的遗物，表盖虽然凹陷，却还能走，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破庙里格外清晰。他着表壳上的纹路，眼神沉了下去：“先去城西的废弃砖窑，那里有我早年埋下的应急物资，还有一部秘密电台。等躲过这阵搜捕，我再联系王队长，他应该能找到‘晓光’的人。”
华帝骨点了点头，伸手想接过怀表看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金属，权簿威却突然攥紧了手，将怀表紧紧按在胸口。他抬头看向权簿威，发现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挣扎，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偏执。
“怎么了？”华帝骨轻声问。
权簿威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这怀表……是张叔的命换来的。我答应过他，要护住兄弟们，可现在……”他的声音顿住，眼神暗了下去，“林森抓了我十几个亲信，石沐媛虽然被抓了，可她的人还在暗处，我们就算逃出去，也迟早会被他们找到。”
华帝骨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权簿威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拖累他，担心他们的爱情在乱世里终究逃不过分崩离析的命运。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权簿威的脸颊，指尖触到他胡茬的糙感，语气里满是坚定：“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你不是一个人，我会陪着你，陪着你救出兄弟们，陪着你对抗林森，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权簿威猛地抬头，撞进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眸里，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一把将华帝骨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我不准你说死！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华帝骨，你听着，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让你好好活着，我要带你离开江城，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
华帝骨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浸湿了他的衬衫。他知道，权簿威说的平静日子，在这乱世里不过是奢望。他是“晓光”的核心成员，身上肩负着无数同志的性命；权簿威是警备司令部的前行动处长，手上沾着太多人的血，他们的身份，他们的立场，早就注定了这场爱情要在刀尖上行走。
“簿威，”华帝骨抬起头，鼻尖蹭到权簿威的下颌，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必须在组织和你之间做选择，你会怪我吗？”
权簿威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低头看着华帝骨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语气里满是苦涩：“我不会怪你。你的信仰，就像我的责任一样，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可我怕……我怕你会为了组织，放弃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那是源于童年家族惨案的阴影，是被至亲背叛后留下的后遗症。华帝骨看着他眼底的恐惧，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伸手环住权簿威的脖颈，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坚定：“我不会放弃你。组织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命。没有信仰，我活着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你，我就算活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权簿威紧紧回抱住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破庙外的雨声渐渐小了，远处的犬吠也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和怀表滴答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段艰难的爱情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华帝骨从权簿威的怀里抬起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有些发烫——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你在发烧，”华帝骨的语气里满是焦急，他站起身，想出去找点干柴生火，却被权簿威一把拉住手腕。
“别去，”权簿威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外面不安全，林森的人说不定还在搜山，你要是出去，很可能会被他们发现。”
“可你在发烧，再这样下去，伤口会感染的。”华帝骨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我就去附近找找，很快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权簿威的声音陡然提高，眼底翻涌着怒意，可看到华帝骨委屈的眼神时，又瞬间软了下来，语气里带着恳求，“听话，待在我身边，别离开我。就算是死，我也要看着你。”
华帝骨看着他眼底的偏执与恐惧，心里满是无奈与心疼。他知道，权簿威是怕了，怕自己像张叔一样，离开他就再也回不来了。他轻轻拍了拍权簿威的手背，语气温柔：“好，我不出去，我陪着你。”
他重新跪坐在权簿威身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那是一件米色的风衣，是权簿威之前送给她的，现在正好能为他挡些风寒。权簿威看着她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嘴唇冻得发紫，心里满是愧疚，他伸手将华帝骨拉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冷不冷？都怪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不能给你。”
“不冷，”华帝骨摇摇头，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有你在，我就不冷。”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在冰冷的破庙里，借着彼此的体温抵御着深夜的寒冷。华帝骨渐渐有了睡意，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权簿威在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梦呓：“帝骨，等我们逃出去，我就带你去江南，那里有大片的桂花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盖一间小木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也不管江城的纷争，再也不管什么地下党，什么警备司令部，好不好？”
华帝骨在他怀里点了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衬衫。她知道，这不过是权簿威的奢望，可她还是愿意相信，愿意陪着他，在这乱世里，守着这一点点虚幻的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华帝骨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她猛地睁开眼睛，示意权簿威噤声，然后悄悄摸到藏在石佛后的手枪——那是权簿威从石家带出来的，现在成了他们唯一的防身武器。
脚步声越来越近，庙门口的茅草被拨开，一道微弱的手电筒光束照了进来，扫过石佛，扫过权簿威和华帝骨藏身的角落。华帝骨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手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只要对方再靠近一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谁在里面？”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是林森的手下。
权簿威缓缓站起身，将华帝骨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看着门口的人，声音里满是杀意：“滚出去。”
门口的人显然没想到破庙里会有人，愣了一下，随即举起手电筒，照亮了权簿威的脸，语气里满是兴奋：“是权簿威！快，他在这里！”
随着他的喊声，庙外传来更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权簿威回头看了华帝骨一眼，眼神里满是决绝：“你从后门走，去城西的废弃砖窑等我，我会尽快赶过去。”
“我不走！”华帝骨拉住他的手腕，语气里满是坚定，“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听话！”权簿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快走！”他说着，猛地将华帝骨推向后门，然后转身，拔出腰间的飞刀，朝着门口的人冲了过去。
华帝骨被他推到后门，看着他冲向敌人的背影，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知道，权簿威是想为她争取逃跑的时间，可她怎么能丢下他一个人？她握紧手枪，转身朝着后门跑去，可跑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她不能走，她要和权簿威一起面对。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权簿威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开枪，子弹擦着一个敌人的耳边飞过，吓得他连连后退。权簿威回头看到她，眼神里满是震惊与愤怒：“谁让你回来的！快走！”
“我不走！”华帝骨的声音里满是坚定，“我们说好要一起面对，谁也不丢下谁！”
权簿威看着她倔强的模样，心里满是感动与无奈。他不再多说，一把拉过她的手，朝着破庙的侧门跑去：“跟紧我！”
两人在迷宫般的树林里狂奔，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权簿威的伤口又开始疼，每跑一步，都像是有刀子在割他的肉，可他还是紧紧攥着华帝骨的手，不敢有丝毫松懈。华帝骨的体力渐渐不支，呼吸越来越急促，可她看着权簿威苍白的脸，还是咬牙坚持着，不敢放慢脚步。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终于甩掉了追兵，跌跌撞撞地躲进了一处山洞。山洞里黑漆漆的，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权簿威靠在洞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伤口的血己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条，脸色苍白得像纸。
华帝骨扶着他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他的烧更严重了。“你怎么样？”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回来，你早就逃出去了。”
权簿威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语气里满是温柔：“不怪你，是我太自私，想把你一个人送走。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们都要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怀表，塞进华帝骨的手里，语气里带着一丝郑重：“这个你拿着，就当是我的信物。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就拿着它去城西的废弃砖窑，王队长会在那里等你。记住，就算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好好活着，为了我，好好活着。”
华帝骨紧紧攥着怀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里一阵刺痛。她摇着头，将怀表塞回权簿威的怀里：“我不要信物，我要你活着，我们要一起去江南，一起看桂花树，一起过平静的日子。你不能丢下我，绝对不能！”
权簿威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里满是温暖。他紧紧抱住华帝骨，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语气里满是坚定：“好，我们一起去江南，一起看桂花树，一起过平静的日子。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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