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深夜，警备司令部办公室里弥漫着刺鼻的酒气，与煤油灯燃烧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呛得人喉咙发紧。权簿威瘫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椅上，黑色风衣随意搭在椅背上，领口的领针早己歪斜，露出的脖颈上还沾着酒渍。他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原本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眼神涣散，只剩一片麻木的颓废。
办公桌上堆满了空酒瓶，有的倒在文件上，暗红色的酒液浸湿了机密电报，晕开一片片丑陋的污渍；有的滚落在地，瓶身碎裂，玻璃碴子与酒液散落一地，反射着煤油灯昏黄的光，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砰——”权簿威猛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在桌上，酒瓶应声而裂，酒液溅到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笑着，笑声里满是绝望与自嘲：“华帝骨……你倒是狠心……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在这烂摊子里……”
他伸手摸索着桌上的酒瓶，却摸了个空，烦躁地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纸张纷飞，如同漫天飞舞的雪花。“酒……给我酒……”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渴望。
“处长，您不能再喝了！”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小李端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着办公室里狼藉的景象，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是担忧，“日军己经逼近江城外围，上峰又发来急电，让您尽快部署防御，您再这样下去，江城就完了！”
权簿威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神聚焦在小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完了？早就完了……从华帝骨走的那一刻起……这江城，这警备司令部，还有我……都完了！”
他猛地站起身，踉跄着走到小李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暴戾的疯狂：“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亲手伤害了我最爱的人……我把他逼到绝境……我就是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小李被他揪得喘不过气，却不敢挣扎，只是急切地劝道：“处长，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可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华医生如果知道您这样，也不会希望看到的！日军还在城外，百姓还等着我们保护，您不能倒下啊！”
“华帝骨……”听到这个名字，权簿威的动作猛地一顿，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与愧疚。他缓缓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办公椅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溢出：“他不会原谅我了……永远都不会了……我对他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他恨我……他一定恨死我了……”
小李看着他崩溃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他轻轻放下热茶，捡起地上的文件，小心翼翼地说：“处长，事己至此，再自责也没用。您现在能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守住江城，或许这样，还能让华医生对您改观……”
“改观？”权簿威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语气里满是自嘲，“他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改观？小李，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小李还想说什么，却对上权簿威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权簿威沉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轰炸声。他拿起桌上唯一没碎的酒瓶，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烧着他的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心里的痛苦。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的抽屉上，缓缓伸出手，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枚摔碎的怀表，表盘上的桂花纹被血渍浸染，边缘的碎痕触目惊心；还有一块洗得发白的纱布，是华帝骨当初为他换药时留下的，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权簿威拿起那块纱布，贴在脸颊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华帝骨为他换药时的温柔。记忆再次翻涌而来——安全屋的晨光里，华帝骨系着围裙为他煎蛋，侧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逃亡的破庙里，华帝骨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手，轻声说“别怕”；手术室外，华帝骨焦急等待的眼神，看到他醒来时眼底的光亮……
可这些温柔的画面，转眼就被审讯室的残酷撕碎——他亲手扬起的皮鞭，落在华帝骨背上时绽开的血花；他下令用夹棍时，华帝骨指骨变形的模样；他掐住华帝骨脖子时，对方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啊——”权簿威发出一声压抑的怒吼，猛地将纱布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些痛苦的记忆。他拿起那枚摔碎的怀表，紧紧攥在手里，表盘的碎痕硌得掌心生疼，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地上的酒液里，晕开一片暗红的涟漪。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推开，石沐媛穿着一身精致的旗袍，提着一个食盒，优雅地走了进来。她看到办公室里狼藉的景象，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簿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地上这么乱，也不知道让人收拾一下。”
权簿威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寒意，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石大小姐怎么有空来看我？是来看我这个失败者的笑话，还是来催我履行和你们石家的婚约？”
石沐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她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精致的点心和一碗参汤：“簿威，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特意给你炖了参汤，还做了你爱吃的点心，你趁热吃点吧。至于婚约，我知道你现在没心思，我己经跟父亲说了，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说。”
“不必了。”权簿威冷冷地打断她，将手中的怀表扔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还有，你和你父亲的那些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接近我，不过是想利用我警备司令部行动处长的身份，为你们石家谋取利益。现在我失势了，华帝骨也走了，你们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了？”
石沐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没想到权簿威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却强装镇定：“簿威，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石家也是真心想和你合作……”
“真心？”权簿威猛地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石沐媛，眼神里满是暴戾的怒火，“你所谓的真心，就是设计陷害华帝骨，就是伪造证据让我误会他，就是看着我亲手对他用刑，看着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石沐媛，你真是好手段！”
石沐媛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了门框上，她强装镇定地反驳：“我没有！那些证据都是真的，是华帝骨自己背叛了你，背叛了‘晓光’！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被他欺骗！”
“你还在撒谎！”权簿威一把掐住石沐媛的脖子，眼神里满是疯狂的恨意，“我己经查过了，那些密信是用你们石家商铺的暗纹纸写的，字迹也是模仿的！华帝骨根本没有背叛，一切都是你策划的！你就是个毒妇！”
石沐媛被掐得喘不过气，脸色涨得通红，双手用力拍打权簿威的手臂，却丝毫无法撼动他。她的眼神里满是恐惧，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我只是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华帝骨他不该出现……不该抢走你对我的注意力……”
“爱我？”权簿威冷笑一声，缓缓松开手，眼神里满是冰冷的厌恶，“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是你自己，是石家的利益！从今天起，我权簿威与你们石家，一刀两断！你走，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石沐媛踉跄着站稳身体，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看着权簿威眼底那抹毫不掩饰的厌恶，心里满是不甘与愤怒，却不敢再停留，只能咬着牙，转身狼狈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权簿威跌坐在办公椅上，拿起桌上的酒瓶，仰头一饮而尽。酒精的作用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华帝骨的身影——初遇时手术室里坚定的眼神，安全屋里温柔的笑容，审讯室里冰冷的恨意……
“帝骨……对不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哽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桌上的怀表碎片上，与血迹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如果……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一定不会……”
窗外，日军轰炸的闷响依旧传来，江城的夜空被火光染红，像一幅血色的画卷。权簿威拿起桌上的枪，缓缓站起身，眼神里的颓废与麻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破摔的暴戾——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江城会不会沦陷，更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华帝骨。他只知道，现在的他，除了用酒精麻痹自己，用暴戾掩饰痛苦，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嘴角勾起一抹绝望的笑容。或许，只有毁灭，才能让他摆脱这无尽的痛苦与愧疚；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他对华帝骨的亏欠，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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