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寒，是钻心刺骨的冷。石壁上渗着水珠，顺着青苔滑下来，滴在风离痕的囚服上，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他蜷缩在木板床的角落，背后是冰冷的墙壁，手腕和脚踝上的铁链己经磨破了皮肤，渗出的血珠凝固在镣铐上，一动就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冷汗。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两名狱卒端着一碗黑乎乎的稀粥走进来，重重地放在地上。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狱卒瞥了他一眼，语气嘲讽：“风大人，别愣着了，赶紧吃吧——这可是你最后几顿饱饭了，再过几日，陛下判了死刑，想吃都吃不上了。”
风离痕没有动，只是低着头，盯着地上的稀粥。粥里飘着几粒米，还有不知名的黑色杂质，散发着一股馊味。他想起从前在状元府，楚吟之总喜欢让厨房给他做冰糖雪梨粥，甜丝丝的，暖到心里。可现在，那样的温暖，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怎么？嫌难吃？”另一个狱卒踹了踹他的脚，“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左副都御史？你现在就是个通敌叛国的奸贼，能有口粥喝就不错了！”
风离痕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冰冷的恨意：“我不是奸贼。”
“不是？”横肉狱卒冷笑一声，“靖安王都拿出证据了，你还嘴硬？听说你和靖安王关系好得很，怎么？他没来看你？也是，谁愿意跟一个叛国贼扯上关系，免得连累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在风离痕心上。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痛，比身上的伤更甚。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牢门再次关上，留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风离痕缓缓伸出手，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巧的白玉扣——这是楚吟之送他的，他一首戴在身上。白玉扣己经被体温焐得温热，可他却觉得越来越冷。
他想起楚吟之在会审大堂上的眼神，冰冷、决绝，没有一丝犹豫。他想起楚吟之拿出那封伪造的私人信件时，语气里的厌恶和失望。他想起他们曾经的约定，一起去苏州看梅花，一起泛舟江南，一起……守护大启的江山。
可现在，楚吟之却亲手将他打入地狱，给了他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楚吟之……”风离痕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痛苦，“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他靠在墙壁上，慢慢闭上眼睛。连日的酷刑和精神折磨，让他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江南的烟雨舟上，楚吟之撑着伞，站在船头，对他笑：“离痕，等我们查完案，就去苏州，好不好？”
他笑着点头，伸手想抓住楚吟之的手，可楚吟之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太子得意的笑容和周虎冰冷的刀。他惊醒过来，浑身是汗，心跳得飞快。
外面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得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他知道，楚吟之不会来救他了。那个曾经说要永远保护他的人，己经成了伤他最深的人。
而此刻的靖安亲王府书房，楚吟之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手指紧紧攥着窗棂，指节泛白。桌上放着一封来自天牢的密信，上面写着：“风离痕受鞭刑三十，左臂骨折，拒不认罪，精神萎靡。”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风离痕在天牢里的样子——满身是伤，蜷缩在角落，眼神里满是绝望。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王爷，”侍卫林墨走进来，躬身道，“天牢那边来报，风大人不肯吃东西，再这样下去，恐怕……”
“让狱卒把粥热了，亲自喂他吃。”楚吟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告诉他们，不许伤他性命，若是他少了一根头发，本王唯他们是问。”
“是。”林墨犹豫了一下，又道，“王爷，您真的不去看看风大人吗？他……”
“不去。”楚吟之打断他，语气瞬间变得冰冷，“本王与他早己恩断义绝，他是叛国贼，本王是大启王爷，岂能与他有瓜葛？”
林墨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王爷心里比谁都痛，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太子还在盯着，先帝的密诏还在等着，他必须忍，必须狠下心。
楚吟之走到桌前，拿起一幅画像——画的是风离痕在江南舟上看书的样子，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这是他偷偷画的，一首藏在书房里。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画像上的脸，指尖微微颤抖：“离痕，对不起……再等等我，等我解决了太子，等我拿到先帝的密诏，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一定会……”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画像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而远在北境的边关军营，季司深正拿着一封来自京城的密信，脸色铁青。信上写着：“冬至宫宴，风离痕被指通敌叛国，打入天牢，靖安王呈证，三司会审，不日将判死刑。”
“啪”的一声，季司深将密信拍在桌上，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离痕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一定是太子的阴谋！楚吟之那个混蛋，他为什么不保护离痕？！”
副将连忙上前：“将军，您冷静点！京城离这里太远，我们现在领兵回去，不仅会耽误北境战事，还可能被冠上‘擅离职守’的罪名，到时候不仅救不了风大人，还会连累自己！”
“那我怎么办？”季司深一拳砸在桌上，指节流出血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离痕被冤枉，被处死吗？我答应过他，要保护他的！我答应过他，边关是他的退路！”
他想起临别时风离痕的笑容，想起风离痕递给他的酱牛肉，想起风离痕说“等你凯旋”。可现在，风离痕在京城受苦，他却在边关无能为力。
“将军，”副将低声道，“不如我们先写奏折，向陛下陈明利害，请求陛下暂缓定罪，重新彻查此案。同时，我们加快击退蛮族的速度，等战事结束，再回京为风大人求情。”
季司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副将说得对，现在冲动没有用，只会害了风离痕。他拿起笔，颤抖着写下奏折，每一个字都饱含着焦急和担忧。
写完奏折，他走到帐篷外，看着北境的夜空。星星很亮，却照不亮京城的黑暗。他在心里默念：“离痕，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我一定会回去救你的！一定！”
天牢里，风离痕再次被噩梦惊醒。他睁开眼，看到狱卒正端着热好的粥走进来，面无表情地喂他。他没有反抗，机械地吞咽着，心里却一片死寂。
他知道，他不能死。他要活着，要出去，要查清真相，要问问楚吟之，为什么要背叛他。
可天牢的寒，一点点侵蚀着他的身体和意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季司深会不会来救他，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死刑，还是更深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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