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汛期来得比往年早,端午刚过,连绵的阴雨便笼罩了整个江淮流域。风离痕站在扬州的防洪堤上,看着浑浊的江水拍打着堤岸,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官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凝视江面的专注——堤下,数百名民夫正按照他拟定的方案,加固堤岸、挖掘泄洪渠,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干劲,没有丝毫往年汛期来临时的慌乱。
“风客卿,按照您的方案,泄洪渠己挖至三成,加固的堤岸也能抵御五丈高的洪峰,今年定能平安度过汛期。”扬州知府撑着油纸伞,站在风离痕身旁,语气里满是敬佩。去年,风离痕推行“汛期预警”与“以工代赈”结合的防汛政策,提前组织民夫修缮水利、储备物资,今年汛期一来,便派上了大用场。
风离痕点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处石碑上——那是去年百姓自发立的“安澜碑”,上面刻着“楚帝仁政,风卿勤政,江淮安澜,百姓无忧”,碑的角落,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太阳图案,像极了季司深当年在图纸上的签名。他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虎头令牌,轻声道:“还不能掉以轻心,今夜还有大雨,需派专人巡查堤岸,一旦发现管涌,立刻上报。”
“下官明白。”知府躬身应下,刚要转身安排,远处便传来一阵马蹄声,雨幕中,一队禁军簇拥着一辆明黄色的马车驶来,车帘掀开,楚吟之的身影映入眼帘。
风离痕连忙迎上前,躬身行礼:“陛下怎么来了?江南汛期未过,路途艰险,您不该亲自前来。”
楚吟之翻身下马,雨水打湿了他的龙袍下摆,却没让他有半分在意,他走到风离痕身边,目光扫过忙碌的民夫和稳固的堤岸,声音带着一丝欣慰:“朕在京城收到急报,说你把江南防汛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想来看看——毕竟,这是季司深当年也守护过的地方。”
提到季司深,风离痕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抬头看向楚吟之,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那座“安澜碑”上,尤其是碑角的太阳图案,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怀念。“陛下,季将军当年在江南领兵防汛时,曾留下一本《江淮防汛手册》,里面记载了不少应对汛期的法子,臣此次的方案,便是借鉴了其中的‘分段泄洪’之法。”
楚吟之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小册子,递给风离痕:“你说的是这本吧?朕在御书房的旧物堆里找到的,上面还有季司深的批注,说‘江南水患,根在淤堵,治在疏导,更在民心’,你做得很好,没辜负他的想法。”
风离痕接过手册,指尖拂过封面陈旧的字迹,翻开内页,季司深熟悉的批注跃然纸上,每一句都切中防汛要害,末尾偶尔会画一个小小的太阳,像是在标记当日的天气。他的眼眶微热,轻声道:“臣只是做了该做的——季将军当年守护江南,是为了让百姓不受洪灾之苦,如今臣不过是延续他的心愿罢了。”
两人并肩走在防洪堤上,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油纸伞的阴影将他们笼罩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隔绝了堤下的喧嚣。楚吟之看着风离痕专注查看堤岸的侧脸,忽然开口:“等汛期过后,朕想在江南建一座‘安澜祠’,供奉季司深的牌位,让百姓记得他当年的守护,也记得如今的太平来之不易。”
风离痕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水光,点头:“好。”
汛期的应对并非一帆风顺,三日后,苏州传来急报,一处老旧的河堤出现管涌,若不及时封堵,附近三个村落将被淹没。风离痕接到消息时,正和楚吟之在扬州府衙制定后续的水利修缮计划,他立刻起身:“陛下,臣需即刻前往苏州。”
楚吟之也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递给风离痕:“朕与你一同去。苏州的河堤是前朝所建,年久失修,朕也想亲自看看,后续该如何彻底修缮。”
两人连夜启程,快马加鞭赶往苏州,抵达时己是次日清晨。管涌处的江水正不断从堤岸的裂缝中涌出,民夫们虽己用沙袋封堵,却依旧挡不住江水的冲刷,情况危急。风离痕立刻跳下马,接过民夫手中的铁锹,大声喊道:“大家听我号令,先在管涌处挖一道环形截水沟,减缓江水压力,再用糯米灰浆混合沙袋封堵,快!”
楚吟之没有丝毫帝王的架子,也拿起铁锹加入民夫的队伍,亲自挖掘截水沟。百官和民夫们见皇帝与客卿一同劳作,士气大振,原本慌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风离痕一边指挥,一边不时看向楚吟之,见他动作熟练,不似平日养尊处优的帝王,忽然想起季司深曾说过,楚吟之早年曾随先帝巡访江淮,也曾参与过防汛,只是后来身居高位,便很少再有这样的机会。
正午时分,管涌终于被成功封堵,江水不再渗漏。风离痕和楚吟之并肩坐在堤岸上,身上满是泥水,却丝毫不在意。民夫们送来热粥和馒头,两人接过便吃,仿佛只是普通的百姓。“陛下,苏州的河堤需彻底重建,臣建议采用‘石砌堤岸’结合‘植柳固堤’之法,既能抵御洪峰,又能防止水土流失。”风离痕咬了一口馒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晰。
楚吟之点头,喝了一口热粥:“朕准了。所需的石料和人力,朕会让工部和户部即刻调配。另外,朕决定推行‘江淮水利十年计划’,由你总领其事,每年拨款两百万两白银,修缮河道、加固堤岸,彻底解决江南水患。”
风离痕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感激:“陛下,此举需耗费巨额财力,恐会影响其他政务……”
“百姓安居,才是最大的政务。”楚吟之打断他,目光落在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季司深当年说‘民心是最大的堤坝’,朕深以为然。只要百姓安稳,国库暂时紧张些,不算什么——再说,这些年推行新政,国库己有盈余,足够支撑水利计划。”
两人坐在堤岸上,看着百姓们开始清理村落里的积水,孩子们在堤下追逐嬉戏,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容。风离痕忽然开口:“陛下,臣想起当年在边关,季将军带我们抵御蛮族后,也是这样坐在城楼上,看着百姓重建家园,他说‘守边关不是为了战功,是为了让这些笑容永远存在’。”
楚吟之的目光柔和下来,声音低沉:“他做到了,我们也会做到——不仅守住江南,还要守住天下所有百姓的笑容。”
汛期过后,江南迎来了久违的晴天。风离痕和楚吟之按照约定,在扬州修建了“安澜祠”,祠内供奉着季司深的牌位,旁边摆放着他当年用过的防汛手册和玄甲军虎头令牌的复制品。揭祠那日,江南百姓自发前来祭拜,香火缭绕中,孩子们的笑声、老人的感激声交织在一起,成为江南盛夏最动人的景象。
御书房内,风离痕将江南水利计划的后续方案呈给楚吟之,案上还放着刚送来的江南粮税奏折——今年汛期未对粮食收成造成影响,江南粮税比去年增加了两成,百姓们还主动多缴了一成粮税,说是“为水利计划出一份力”。
楚吟之看着奏折,又看了看风离痕,忽然笑道:“你看,民心所向,便是盛世之基。季司深若泉下有知,定会高兴。”
风离痕点头,目光落在案角那本季司深的防汛手册上,手册的扉页,楚吟之不知何时添了一行字:“承君遗志,护我山河,守我百姓,首至千秋。”他的指尖拂过那行字,心中忽然觉得,季司深从未离开,他就藏在这盛世的每一寸土地里,藏在百姓的笑容里,藏在他和楚吟之共同守护的山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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