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距离军事基地三公里处停下，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风刮过铁丝网的“呜呜”声。沈慕言推开车门，军靴踩在枯黄的草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抬手示意队伍分散隐蔽，自己则猫着腰，借着一处废弃的碉堡掩体，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那座被锈蚀铁丝网包裹的军事基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匍匐在灰黄色的荒原上。
“红外感应网的范围比地图上标注的大了十米。”沈慕言的声音压得极低，通过对讲机传到每个人耳中，“王强，把干扰器的频率调到42kHz，加大功率。小李，你带两个人从侧翼绕过去，看看铁丝网有没有缺口，别硬闯。”
林薇跟着沈慕言蹲在碉堡后面，指尖无意识地着包上的“平安”牌。碉堡的墙皮己经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上面还留着弹孔的痕迹，边缘的锈迹像干涸的血迹。她打开医疗包，最后检查了一遍器械：止血钳的齿纹里没有残留的消毒水，缝合针的针尖闪着冷光，连纱布的边角都叠得整整齐齐。
“紧张？”沈慕言的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白的指尖。
林薇摇摇头，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她想起昨天在资料室看到的档案：这座军事基地在二十年前突然废弃，最后一次通讯记录里，只有断断续续的“变异”“封锁”“别进来”几个词。档案袋的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站在基地大门前，笑容灿烂，其中一个举着的牌子上写着“代号‘黎明’”。
“一组准备完毕，干扰器己启动！”王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沈慕言举起望远镜，镜头里，军事基地外围的红外感应网原本闪烁的红光，此刻像被掐灭的烟头，瞬间暗了下去。“很好，窗口期还有30秒。”他看向小李的方向，对讲机里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液压钳剪开铁丝网的声音。
“二组己突破外围，未发现异常。”小李的声音带着点兴奋。
沈慕言拍了拍林薇的胳膊：“跟紧我，脚下看仔细，别踩松动的砖块。”他率先钻出碉堡，身形低伏，像只警觉的猎豹，军靴踏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林薇紧随其后，医疗包被她紧紧抱在怀里，视线扫过地面——这里的草叶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倒伏，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碾过，断口处还留着深褐色的黏液痕迹。
“这是什么？”她忍不住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树枝挑起一点黏液。那东西像凝固的树脂，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在指尖滑腻得像活物。
沈慕言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别碰！是变异生物的分泌物，有腐蚀性。”他从背包里掏出块纱布，小心地擦掉她指尖的黏液，动作轻得不像平时的他，“资料里提过，基地里可能有‘蚀骨虫’，分泌物能溶解布料，沾到皮肤会起水泡。”
林薇点点头，看着他把脏纱布塞进密封袋，突然想起昨夜他处理后腰伤口时，也是这样仔细，连绷带的松紧都反复调了三次。她加快脚步跟上，目光落在他的后腰处——那里的作训服又洇出了一小片深色，显然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
穿过铁丝网的缺口时，林薇的袖口不小心蹭到了锈蚀的铁刺，立刻被划开道细口，血珠瞬间涌了出来。她刚想抬手按住，沈慕言己经从口袋里摸出块止血贴，动作熟练地贴在她的伤口上。“别大意。”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带着点烫人的温度，“这里的铁锈里可能有细菌，比炼钢厂的污染物厉害十倍。”
基地的大门是道厚重的铁门，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沈慕言用液压钳夹着门环用力一拽，铁门发出“吱呀”的惨叫，像是不堪重负的老人在呻吟。门轴处的铁锈簌簌落下，溅在两人的军靴上。
“小心门后。”沈慕言示意林薇退后，自己则举着军刀，猛地将门推开一道缝。
门后没有预想中的袭击，只有一股混杂着霉味和尘土的冷风扑面而来。借着从门缝透进的光，可以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枪支和锈蚀的头盔。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块歪斜的牌子，上面“指挥部”三个字己经模糊不清，只剩下“指挥”两个字的轮廓，像只睁着的眼睛。
“一组己抵达瞭望塔，未发现活物，但有大量骸骨。”王强的声音带着点发颤。
“二组在给养库，罐头都过期了，但发现了个医疗箱，里面有青霉素！”小李的声音里透着惊喜。
沈慕言推开门，走廊里的灰尘被气流扬起，呛得林薇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从背包里摸出个小型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切开一条通路，照亮了地上的骸骨——有的蜷缩着，有的保持着奔跑的姿势，骨骼上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是蚀骨虫。”沈慕言的声音沉了下去，用军刀拨了拨一具骸骨的肋骨，“这些孔洞是它们的杰作，它们喜欢在骨头里产卵。”他的目光扫过墙壁，突然停在一处暗门上，“这里有个储藏室。”
暗门是用密码锁锁住的，沈慕言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不对，眉头越皱越紧。林薇凑过去看，发现密码锁的数字键上，“7”“3”“9”三个键的磨损格外严重。“试试739？”她想起资料室照片里的牌子，“‘黎明’的拼音首字母是LM，在手机九宫格键盘上是56，但如果是代号的数字……”
沈慕言按了739，暗门“咔哒”一声弹开了。
储藏室里堆满了木箱，空气中弥漫着樟脑丸的味道。沈慕言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里面是叠得整齐的军装，肩章上的星徽还闪着微光。林薇则注意到角落里的铁架，上面摆着十几个玻璃瓶，里面浸泡着些奇怪的植物标本——叶片像锯齿，根茎是暗红色的，标签上写着“血藤，能加速伤口愈合，但过量会引发变异”。
“找到了！”沈慕言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个黑色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黎明’小队日志”。他翻开第一页，字迹刚劲有力：“今日成功培育出血藤，小鼠实验显示愈合速度提升300%，但暴躁指数上升……”
林薇的目光被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照片吸引——还是资料室里那队年轻人，只是这次他们站在储藏室里，中间的队长举着一株血藤，笑容里带着骄傲。她突然注意到队长的手腕上，戴着块和沈慕言那块“平安”牌相似的金属牌，上面也刻着字，只是太小看不清。
“沈队！瞭望塔发现异常！”王强的声音突然在对讲机里炸响，带着惊恐，“有东西在爬墙！速度很快，身上……身上有紫色的藤蔓！”
沈慕言立刻合上笔记本，抓起军刀：“二组去支援瞭望塔，三组跟我去发电机房，必须尽快恢复照明！”他转身时，后腰的绷带突然渗出血来，滴在地上，和储藏室的尘土混在一起，像朵绽开的红玫瑰。
林薇拉住他的胳膊，从医疗包里掏出新的绷带和凝血膏：“必须处理一下，不然血会引来蚀骨虫。”她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作训服，指尖触到他后腰的伤口——比她想象的深，边缘的皮肉泛着不正常的红肿，显然是感染了。
“没时间了。”沈慕言想挣开，却被她按住肩膀。林薇的力气不大，眼神却异常坚定：“30秒就好。”她迅速清理伤口，涂上凝血膏，动作快得像在和时间赛跑，“这药膏加了冰晶花汁，能止痛，别乱动。”
沈慕言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睫毛上还沾着点储藏室的灰尘，突然就不动了。走廊里传来蚀骨虫的“嘶嘶”声，远处隐约有枪声响起，可在这一刻，他只听见她的呼吸声，和自己过快的心跳。
“好了。”林薇迅速缠好绷带，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像掉进了片深邃的海。她慌忙移开视线，把剩下的凝血膏塞进他手里：“备用的，疼了就自己涂。”
沈慕言握紧手里的药膏，指尖触到包装上她写的小字——“每两小时一次”，字迹娟秀，和他那粗糙的金属牌放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走了。”他转身推开门，声音有点哑，“发电机房在负一层，楼梯可能有点滑。”
林薇跟在他身后，医疗包上的“平安”牌轻轻晃动，和他腰间的军刀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廊尽头的光线越来越暗，蚀骨虫的嘶嘶声越来越近，但她看着沈慕言的背影，突然就不那么怕了——至少这趟旅程，他们不是一个人。
“小心脚下！”沈慕言突然回头拉住她，她才发现自己差点踩空。楼梯口的台阶己经腐朽，露出下面黑漆漆的空洞，像张等着吞噬一切的嘴。
林薇站稳后，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的耳尖又红了。远处的枪声、虫嘶声、铁门的吱呀声混在一起，却盖不住她心里那点悄悄冒出来的暖意，像储藏室里那株血藤，在黑暗里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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