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瞭望塔的栏杆时，王强举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跑上来：“沈队！在负一层暗格里找到的，锁着的，看着像老物件！”
铁盒巴掌大，表面刻着褪色的藤蔓花纹，锁孔是老式的铜制梅花形。沈慕言接过时，指尖触到盒底的刻痕——是个模糊的“明”字，和他金属牌上的“护”字边缘纹路能对上。
“我来试试。”林薇摸出昨天找到的铜钥匙，那是从“黎明”小队队长遗骸的口袋里翻出来的，钥匙柄同样刻着梅花纹。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弹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泛黄的牛皮日记本，和一沓用红绳捆着的信。
日记本的封面写着“黎明日志”，字迹和沈慕言爷爷的笔记有七分像，翻开第一页，日期是三十年前——正是“黎明”小队失踪的那年。
“7月13日，血藤开始变异，第3小队的小李被缠上了，伤口在流脓，用了三支抗生素都没用。队长说，必须找到‘清瘴草’，不然全队都得栽在这儿。”
“7月15日，找到清瘴草了，但长在蚀骨虫窝里。老沈（沈慕言爷爷）非要自己去摘，胳膊被虫咬了个洞，他还笑说‘这下跟护字牌更配了’。”
“7月18日，暗门密码改了，用的是薇薇的生日。老沈说，万一我们出不去，得让后人知道，‘护’是为了谁而护。”
林薇的手指顿在“薇薇”两个字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沈慕言凑过来看，喉结动了动：“我奶奶……叫林薇薇。”
信是写给“薇薇”的，字迹带着仓促的颤抖：
“薇薇，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己经变成负一层的雕像了。别难过，能和弟兄们守在这儿，我挺骄傲的。老沈说他的护字牌会找到新的主人，就像我们的孩子，总会长大。”
“那盒凝血膏你收好了吗？加了冰晶花汁的，比普通的管用三倍。记住，被血藤划伤别用清水冲，用烈酒，越烈越好。”
“还有，储藏室的罐头别给孩子多吃，防腐剂太重。等他长大了，告诉他爷爷不是逃兵，是守门人。”
信的最后没有署名，只有个歪歪扭扭的“守”字。
“原来……”林薇的声音发哑，“他们不是失踪，是故意留在负一层，用身体挡住血藤蔓延。”她想起那些被血藤缠成茧的遗骸，突然明白，那些不是挣扎的痕迹，是守护的姿态。
沈慕言拿起最后一封信，信封上画着个小小的瞭望塔，塔尖顶着颗星星。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字条：“瞭望塔的晨光最好看，等你来看。”字迹温柔，和前面的日志完全不同，像是女人写的。
“是我奶奶写的。”沈慕言的指尖轻轻抚过字条，“她等了爷爷一辈子，首到去世都没等到。”
王强在一旁擦着枪，突然插了句：“沈队，你们发现没？负一层的血藤今天没再长，好像……在退。”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往负一层跑。果然，那些盘根错节的血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紫色黏液变成了灰褐色，像被抽走了生命力。最粗的那根主藤上，挂着块褪色的布，上面绣着——“黎明将至”。
“是信里的力量。”林薇突然反应过来，“他们的信念没断，我们看到了信，记住了他们的故事，这就是‘黎明’的延续。”
沈慕言将日记本和信小心地放进铁盒，锁好，递给林薇：“你保管吧。”
“为什么？”
“因为‘护’要跟着‘守’。”他看着她的眼睛，晨光从负一层的气窗漏进来，刚好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就像当年一样。”
林薇低头，看着掌心那道被血藤划伤的疤，突然觉得不疼了。她想起奶奶信里的话，从医疗包翻出烈酒，倒在伤口上。刺痛传来时，她却笑了——原来有些疼，是为了记住那些不应该被忘记的人。
远处的储藏室传来响动，是王强他们在搬罐头。林薇突然喊住他：“王强，留几罐给孩子们！”
沈慕言挑眉看她，她回以一笑：“日志里说，别给孩子多吃，但可以少吃点。”
阳光彻底照进负一层，照亮了那些枯萎的血藤，也照亮了铁盒上的藤蔓花纹。林薇握紧铁盒，感觉里面的日记本在发烫，像有颗心脏在跳动——那是三十年前的心跳，穿过时光，和他们的心跳合在了一起。
“走吧，”沈慕言牵起她的手，“去看看瞭望塔的晨光，我奶奶等了一辈子的风景。”
两人往上走时，林薇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那些枯萎的血藤。她仿佛看见三十年前，有群人背对着出口，把血藤往自己身上缠，嘴里喊着“别让它爬出去”；仿佛看见有个女人坐在瞭望塔上，日复一日地等，手里攥着封信，信尾写着“等你来看晨光”。
“沈慕言，”她轻声说，“我们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叫‘望晨’好不好？”
“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笃定，“守望黎明的望，晨光的晨。”
铁盒在林薇怀里轻轻晃动，像在应和。负一层的风穿堂而过，带着泥土和阳光的味道，再也没有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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