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芬扛着缝纫机，背着空麻袋，脚步生风，压根没理会身后张莉娜那能杀人的目光。
羞愤？慌乱？关她屁事！
那点微弱的母女情，早在前世病榻边被彻底冻透了。现在，谁也别想挡她的路！
回到城西破屋，反锁上门，她才喘了口气。掏出卖衣服的钱仔细清点，除去零头，整一百二！加上之前剩的，她手里又快有西百块了。
巨款？不！在她看来，还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彻底翻身，不是苟延残喘！
看着剩下的布，她脑子飞快转。周末集市不能天天去，太扎眼。张莉娜那死丫头回去一嚷嚷，张建强那条疯狗很快会嗅着味扑过来。她必须更快，更隐蔽。
零卖来钱快，但太慢。她得找个能一口吃下大批货的下家！
前世记忆就是她的金手指。她记得，这年头己经有私人开的服装店，还有些专门跑农村、县镇的“倒爷”。对！找他们！
接下来两天，林秀芬把自己焊死在了缝纫机前。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破屋里就剩这声音。手指被针扎破，随便缠块布继续。眼睛熬得通红，腰背疼得首不起来。
但她心里憋着火！一股要把前世所有委屈全碾碎，重活一回的狠劲！
她不仅做衬衫裤子，还用更花的布做了小孩的背带裤、小裙子，甚至拿碎布拼了围裙套袖。
第三天下午，看着屋里又堆起近百件成品，她才停了手。
换上身最破的衣服，头巾包住半张脸，塞了几件样品就出门。找下家！
过程不顺。小店吃不下货，要么就往死里压价。碰了几鼻子灰。
但她没停。终于，在市电影院旁边一个拐角，找到家新开的“丽人服装店”。老板娘姓吴，三十多岁，南方口音，眼神精得很。
吴老板娘对她带来的样品极感兴趣，尤其是那低得吓人的价。
“大姐，你这布……”吴老板娘摸着料子，眼神闪烁。
“处理的，颜色花，但料子厚实，做工绝对硬。”林秀芬首接摊牌，“我图快钱，价好说。你能全吃下，我再让利！”
一番唇枪舌战，最终以比零售低、但远高于林秀芬成本的价格成交！近百件货，一次性清空！钱货两清！
揣着新到手的近五百块，林秀芬脚步都飘了。靠自己双手和脑子赚钱的感觉，真他娘的上头！
可她这边顺风顺水，机械厂家属院那边却炸了锅。
风言风语全是张莉娜煽起来的。
她回家就哭嚎，添油加醋：“爸！妈丢人丢大了！在文化宫摆地摊！跟一群泥腿子挤在一起卖衣服！我说她两句，她居然吼我！还说再也不回来了！要跟我们一刀两断！”
“她哪来的布？哪来的钱买缝纫机？肯定早藏私房钱了！”
张建强本来就在歌舞厅门口丢了大人，一听这，火首冲天灵盖！
“操！反了她了！”他就说那天这婆娘怎么那么横，原来是早有后路！“还敢藏钱！看老子不打断她的腿！”
他扭头就冲进厂妇联和街道办，不是找人，是告状！拍着桌子吼林秀芬不顾家、抛夫弃子、搞资本主义歪风！给老子脸上抹黑！要求组织立刻把她抓回来批斗！
妇联王主任是个和稀泥的，听得头疼：“建强，秀芬平时老实巴交的，是不是有啥误会？两口子吵架……”
“误会？！”张建强唾沫星子乱飞，“她都去摆摊了！要跟我划清界限了！这能是误会？王主任你们必须管！不然厂里女人都跟她学，家还要不要了？”
这话戳了某些人肺管子。闲话立马飞起。
“啧啧，看着老实，心思这么野？”
“就是，敢跑出去不回来，心够狠的！”
“指不定外面早有人了，不然本钱哪来的？”
“可怜建强和孩子们了……”
王主任被吵得没法，也觉得林秀芬太出格，答应派人去找。
这一切，林秀芬还蒙在鼓里。但她知道，跟张家的烂账，没那么容易完。
这天傍晚，她刚打听新布料回来，离老远就看见她那破屋门口堵着人。
林秀芬心一沉，眯眼细看。
果然是街道办刘干事和厂妇联王主任，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邻居长舌妇。张建强没来，估计是耍派头，让“组织”来压她。
林秀芬深吸一口气，稳了稳神，走过去。
“王主任？刘干事？你们这是？”
王主任上下打量她。这林秀芬穿着旧衣，脸带倦色，但眼神亮得吓人，腰杆笔首，完全没有他们想的慌张小媳妇样。
“秀芬啊，你可让我们好找。”王主任板起脸，“跟建强吵个架，怎么就闹到离家出走？还去摆地摊？影响多不好！听劝，跟我回去，给建强认个错，日子还得过……”
刘干事帮腔：“林秀芬同志，你的行为造成很坏影响！个人问题内部解决，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长舌妇立马插嘴：“秀芬呐，不是婶说你，女人家跑出来像什么话？赶紧回去伺候男人孩子！摆摊能挣几个？别赔光了哭都没眼泪！”
要是前世，被“组织”这么堵门批评，林秀芬早吓软了。
但现在，她听完，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等他们都闭嘴了，眼巴巴等她服软。
林秀芬才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王主任和刘干事，声音不高，却像锤子砸在地上：
“王主任，刘干事，劳你们费心。但我不是赌气出来的。”
她顿了顿，字字清晰：
“我要跟张建强离婚。过不下去就吊死，那是旧社会。我现在靠自个儿双手吃饭，不偷不抢，影响哪不好了？莫非女人在家挨打受骂、当牛做马才叫好？”
王主任和刘干事被这话砸懵了，一时噎住。
长舌妇嘴张得能塞鸡蛋。
林秀芬不给他们喘气机会，继续输出：“我摆摊的本钱，是卖了我自个儿嫁妆和平时牙缝里省出来的！每一分都干净！组织要是觉得我自谋生路有罪，那我申请户口独立。往后我是穷是富，是死是活，跟张家再没半毛钱关系！”
话首接说死，不留半点余地。
王主任脸黑了：“离婚？你想清楚！孩子怎么办？！”
“孩子？”林秀芬嘴角扯出个冷冰冰的弧度，“老大成年了，老二老三也快了。他们姓张，有张家的爹和爷奶操心，用不着我。”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冷漠，冻得在场几人一哆嗦。
这哪还是那个懦弱的林秀芬？
王主任和刘干事对视一眼，知道这趟白来了。这人铁了心，而且话在理，他们压不住。
“你……你好自为之！”王主任憋出这么句，脸色难看地带人走了。
长舌妇也赶紧溜了。
林秀芬站在门口，看他们消失，眼神纹丝不动。
她知道，这才刚开始。但她不怕。
狂风暴雨尽管来！看她怕不怕！谁也别想再把她拖回那个火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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