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看着自家公子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心里头就跟猫抓似的。
三千五百两银子啊！
那可是太子殿下赏赐金银的一大半了！
就这么……买了个院子？
虽然这院子确实不错，地段好，也够大，可这也太败家了吧！
他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花钱这么流水似的。
“公子，这钱……”
毛骧实在是没忍住，开了口。
他觉得自个儿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公子。
国库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陈延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地躺在刚让人搬进院子的摇椅上，轻轻晃悠着。
“钱嘛，花了才能叫钱。”
“不然，那就是一堆冰冷的金属，有什么意思？”
毛骧被噎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歪理？
“可是……这也花得太快了。”
“快吗？”
陈延笑了。
“老毛啊，你这就不懂了。”
“我跟你说，这叫投资，固定资产投资，懂不懂？”
“钱放在手里只会越来越不值钱，买了这房子，它以后可是会升值的。”
毛骧听得一愣一愣的。
投资？
固定资产？
升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他怎么就完全不明白了呢？
“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
陈延摆了摆手，从摇椅上坐了起来。
“放心，钱没了，再赚就是了。”
“我这人别的本事不大，赚钱的本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毛骧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就您？
除了会弄那个什么“牛痘”，还会赚钱？
“去，到街上买些好点的糕点，要那种看起来就上档次的。”
陈延吩咐道。
“咱们下午，去城南拜访一位故人。”
“故人？”
毛骧更纳闷了。
公子您来应天府才几天啊，哪来的故人？
“是啊，一位恩人。”
陈延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似乎陷入了回忆。
“说起来，我这把摇椅，可多亏了他。”
那还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身无分文，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
要不是一个叫常德顺的杂货铺老板，看他可怜，给了他五两银子……
他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
那五两银子，他没舍得全拿去买吃的，而是省下来，找木匠做了这把摇椅。
因为只有躺在这上面，他才能感觉到一丝丝在这个陌生时代里的安稳。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陈延轻声说道。
“现在我有钱了，也该去看看他，顺便……跟他谈一笔生意。”
谈生意？
毛骧的嘴角抽了抽。
跟一个开杂货铺的谈生意？能谈出什么花来？
但他没敢多问，这位公子的心思，他反正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毛骧躬身领命，转身便出门采买去了。
就在陈延盘算着如何带着老常发家致富的时候，紫禁城的东宫之内，气氛却是一片凝重。
太子朱标，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对着一幅宫室布局图发呆。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陈延那天说过的话。
“隔离……一定要做好隔离……”
天花的可怕，他比谁都清楚。
自己的长子朱雄英，是父皇最看重的皇长孙，是大明未来的继承人，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想到这里，朱标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拿起朱笔，在图上重重地画了几个圈。
“来人！”
随着他一声令下，东宫太监李旺小跑着进了书房。
“殿下。”
“传孤的命令。”
朱标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即刻起，将皇长孙雄英、皇三孙允熥，迁居西苑。”
“另外，传令下去，没有孤的命令，吕氏不得随意前往西苑探望。”
“什么？！”
李旺闻言，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让两位皇孙搬去西苑也就罢了。
可……可不让太子嫔吕氏去探望，这……这简首就是要变天啊！
吕氏虽然只是个侧妃，但却是殿下最宠爱的妃子，更是皇二孙朱允炆的生母啊！
这道命令要是传下去，整个东宫非得炸了锅不可！
“殿下，三思啊！”
李旺磕头如捣蒜。
“此事……此事是否……”
“孤意己决。”
朱标冷冷地打断了他。
“执行。”
看着太子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李旺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太子殿下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是，奴婢遵命。”
李旺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只觉得自己的腿肚子都在转筋。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吕氏的耳朵里。
“什么？殿下要把雄英和允熥送到西苑去？还不让我去探望？”
吕氏一把打翻了桌上的茶盏，满脸的不可置信。
下一刻，她便哭喊着冲向了朱标的书房。
“殿下！殿下您不能这么对臣妾啊！”
吕氏一进门，就扑倒在朱标的脚下，哭得梨花带雨。
“雄英和允熥也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啊！”
“去年允熥染了风寒，是谁不眠不休守了他三天三夜？”
“您怎么能……怎么能不让臣妾见他们呢！”
朱标看着哭倒在地的吕氏，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随即又变得冷硬起来。
“妇人之见！”
“孤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
“为了他们好？”
吕氏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将他们从我身边带走，就是为了他们好？”
“殿下，您要是真的这么狠心，那臣妾……臣妾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算了！”
说着，她竟真的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房内的廊柱冲去。
“母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门外冲了进来。
正是吕氏的儿子，朱允炆。
他一把抱住了朱标的大腿，仰着小脸，哭着哀求道：“父王！求求您了！”
“不要赶走母妃！不要让允炆和母妃分开！”
看着自己年幼的儿子，朱标的心，终究是软了。
他长叹一口气，弯腰扶起了吕氏。
“罢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允炆可以留下，继续跟着你。”
“但是，雄英和允熥，必须搬去西苑！此事，再无商量的余地！”
说完，朱标便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相拥而泣的母子二人。
许久，吕氏的哭声渐渐停了。
她缓缓地推开怀里的朱允炆，眼神里再无半分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彻骨的怨毒。
她蹲下身，死死地抓着朱允炆的肩膀。
“允炆，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嫡庶之别！”
“你大哥朱雄英，他是嫡长孙，是你父王心尖尖上的宝贝！”
“为了他，你父王可以把所有人都隔开，包括我们母子！”
“你懂吗？在这个皇宫里，你想要出人头地，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只能靠你自己去争！去抢！”
朱允炆看着母亲狰狞的面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小小的手掌。
然后，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一个怨恨的种子，在他幼小的心里，悄然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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