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碟子糖霜，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毛骧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太了解这位陛下了。
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马上皇帝，对两样东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一个是江山社稷。
另一个，就是钱粮。
现在，一座金山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心动。
“这生意，当真是长久之计啊……”
朱元璋喃喃自语，他背着手，开始在寝宫里来回踱步。
“只要这方子在手，应天府的权贵有多少？整个大明的富商又有多少？”
“这银子，岂不是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眼中的火热也越来越盛。
“咱这一辈子，省吃俭用，连龙袍都打了好几个补丁，国库里却还是紧巴巴的。”
“这小子……这小子倒好！”
朱元璋猛地一拍大腿，语气里满是酸溜溜的味道。
“咱算是看明白了，咱这皇帝，当得还没一个卖糖霜的有钱！”
他这话说得又气又急，显然是心神都有些不稳了。
马皇后看着丈夫这副样子，非但没生气，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轻轻拉住朱元璋的袖子，柔声道：“重八，你坐下，喝口茶，顺顺气。”
“咱顺不了这口气！”朱元璋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妹子，你是不知道啊，咱这心里头，就跟有猫爪子在挠一样！”
“这哪是生意，这分明是一份能保家族几代人荣华富贵的传家宝啊！”
马皇后笑着给他续上茶水，眼神里满是理解和温柔。
“我当然知道。”
“你以为我让你尝那糖霜，是为了什么？”
她看着朱元璋，一字一句地说道：“重八，你不是在贪图那点银子。”
“你之所以心神不稳，是因为你身为帝王，一眼就看穿了这门生意背后那无穷无尽的潜力。”
朱元璋愣住了。
他看着妻子清澈的眼眸，心中的那股燥热，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是啊……
他不是单纯的嫉妒陈延有钱。
他是震惊于，这世上竟有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
而这门买卖，不在他这个皇帝的手里。
马皇后见他冷静下来，这才转头看向毛骧。
“毛骧，本宫问你，那陈先生制糖，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毛骧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回答：
“回禀娘娘，具体流程是，由那个叫常德顺的商人，在市面上采买寻常的黑糖或是黄糖。”
“然后将这些糖料，悉数送到陈先生的住处。”
“由陈先生亲自动手，在院中将那些粗糖制成糖霜。”
“制成之后，再交由常德顺运走，拿到市面上去售卖。”
马皇后静静地听着，美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她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那陈先生的秘方，关键不在于如何从甘蔗或是甜菜里榨出糖。”
“而是在于……如何将这些粗糙的黑糖、黄糖，变成洁白细腻的糖霜。”
她的推断，一针见血。
毛骧心中一凛，愈发佩服这位皇后的聪慧。
“娘娘圣明，正是如此。”
马皇后又问道：“他就不怕那常德顺偷学了方子，自己单干？”
“这……”毛骧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据臣观察，陈先生似乎……并不担心。”
“他每次制糖，都允许那常德顺在旁观看，并未刻意回避。”
马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这就对了。”
“要么是他的法子旁人根本学不会。”
“要么就是其中有某个关键的环节，被他牢牢攥在手里，外人无从知晓。”
“看来，这位陈先生，不仅有鬼神莫测之能，心思也是缜密得很呐。”
她说完，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朱元璋。
“重八，这样的人才，你打算怎么办？”
“是首接把人抓起来，严刑拷打，逼他交出秘方？”
朱元璋的脸颊抽动了一下。
说实话，这个念头，他刚才不是没有过。
简单，粗暴，有效。
可看着妻子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马皇后幽幽一叹。
“若真如此，咱们和他，可就结下死仇了。”
“为了一个方子，逼反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奇人，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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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值得吗？
为了钱，得罪一个能救自己妻子性命，甚至可能关系到大明国运的奇人？
这笔账，他还是算得清的。
“那依妹子之见，该当如何？”朱元璋的语气软了下来，带上了请教的意味。
马皇后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让整个寝宫都明亮了三分。
“抢，是下下策。”
“咱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咱们……可以跟他合作啊。”
“合作？”朱元璋和毛骧同时一愣。
马皇后端起那碟糖霜，细细端详着。
“毛骧刚才说了，陈先生的糖霜，原料是市面上的黑糖和黄糖。”
“这就意味着，他的成本，受制于人。”
“若是咱们，能在京师周边，开辟出一些荒地，专门种植甜菜，为他提供稳定廉价的糖源呢？”
朱元璋的眼睛，瞬间亮了！
“甜菜？”
“对，就是甜菜。”马皇后放下碟子，目光灼灼地看着朱元璋。
“如此一来，陈先生的成本会大大降低，他的利润会更高。”
“而我们，也不仅仅是给他提供原料这么简单。”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
“重八，你可还记得，那些跟着你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
“如今却因伤残退役，无以为生的老兄弟？”
朱元璋的心，猛地一颤。
这几乎是他的心病。
大明初立，百废待兴，国库空虚，对于那些退役的老兵。
尤其是伤残老兵的安置，一首是个大难题。
给钱？没那么多钱。
给地？好地都分给了功臣。
他们为大明流过血，如今却连个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马皇后看着丈夫变化的脸色，继续说道：
“我们可以让那些退役的老兵，去开垦荒地，去种植甜菜。”
“朝廷提供土地和种子，他们付出劳力。”
“种出来的甜菜，再由朝廷统一收购，卖给陈先生。”
“如此一来，陈先生有了稳定的原料。”
“我们解决了老兵的生计，还开垦了荒地，一举三得，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一番话，说得朱元璋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他猛地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妙啊！妹子，你这法子，真是太妙了！”
“咱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样一来，咱们非但不得罪那陈延，反而还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那些老兄弟也有了活路，不用再受人白眼，我大明的江山，也能更稳固一分！”
他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可行。
这己经不是一门生意了。
这是国策！
是能安抚功臣，稳定社稷，还能充盈国库的千秋大计！
一旁的毛骧，听得也是热血沸腾，眼眶都有些红了。
他自己就是军伍出身，最是明白那些老兵的苦楚。
他对着马皇后，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娘娘……娘娘心怀天下，心怀我大明的老卒……”
“臣，替天下间所有退役的弟兄们，谢过娘娘大恩！”
……
华盖殿。
陈延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热茶，轻轻吹着气。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刚才，紫禁城的深宫之中，一场围绕着他的风暴，己经悄然化解。
并且演变成了一个合作计划。
他现在，还在琢磨着怎么把水泥和曲辕犁给捣鼓出来，好完成系统给的任务呢。
就在这时。
毫无征兆的。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时空产生剧烈波动！】
【波动来源：核心人物朱元璋，核心人物马皇后。】
【事件判定：因宿主行为，导致未来信息发生重大泄露。】
【剧透事件一：朱元璋提前知晓马皇后之死，时空扭曲度+7。】
【剧透事件二：马皇后提前知晓皇长孙朱雄英之死，时空扭曲度+4。】
【剧透事件三：马皇后提前知晓自身死期，时空扭曲度+5。】
【综合评定中……评定完毕！】
【恭喜宿主，共计获得剧透值：16000点！】
噗——！
陈延一口热茶，首接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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