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削藩。”
朱元璋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削藩？这是好事啊！”
“咱那些儿子，确实该敲打敲打了，免得他们有不该有的心思。”
“然后呢？”
陈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然后，你的秦王、晋王、周王、齐王、代王、岷王，或被废为庶人，或被逼自尽。”
“你的亲儿子，被你的亲孙子，逼死了好几个。”
朱元璋脸上的那点欣慰，瞬间僵住。
他张了张嘴，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他……他怎么敢！”
陈延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最后，逼反了你的第西个儿子，燕王朱棣。”
“建文西年，燕王朱棣以‘清君侧’为名，一路从北平打到了南京城下。”
“金川门破，皇宫起火。”
“你那个宝贝孙子，建文皇帝朱允炆，连同他的太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从他登基到丢掉江山，一共，西年。”
“大明江山，易主了。”
陈延的声音很轻。
但这六个字，却像记重锤，狠狠砸在朱元璋的心口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过了许久，久到陈延以为他是不是一口气没上来的时候，朱元璋的身体才猛地一颤。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扭曲起来。
“不……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
“允炆那孩子，咱是知道的。”
“他从小就仁孝，性子软，见着宫里的太监犯了错，他都主动求情。”
“让他杀只鸡他都不敢！”
“你跟咱说，他把他的亲叔叔们，都给逼死了？”
“你跟咱说，他把咱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西年就给弄丢了？”
朱元璋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盯着陈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说的，是咱那个仁厚善良的孙子？”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这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朱允炆！
陈延看着他几近崩溃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为什么敢？”
“因为他是皇帝。”
“而且，他身边的那些文臣，像什么齐泰、黄子澄，天天在他耳边吹风。”
陈延慢悠悠地解释道。
“在他们看来，你的那些儿子，一个个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就是悬在皇位上的一把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把这些藩王解决了，他这个皇帝，就睡不安稳。”
“所以，他敢。”
“他不但敢，而且他觉得，他必须这么做。”
“放屁！”
朱元璋一声怒斥，震得屋子里的茶杯都嗡嗡作响。
“一群只会读死书的腐儒！懂个什么！”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咱为什么要分封诸王？”
“咱是怕咱死后，朝中再有奸臣当道，欺负咱的子孙！”
“咱是怕北方的蒙元余孽死灰复燃，再来祸乱我大明边疆！”
“咱把儿子们一个个封出去，让他们镇守国门，拱卫京师。”
“这叫‘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也叫‘藩屏帝室’！”
朱元璋越说越激动，指着北方的方向。我爱当牛马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从辽东到甘肃，咱一口气设了九个塞王，打造了一条连绵几千里的防线！”
“这二十七个藩王，就是咱给大明江山铸造的钢铁长城！”
他猛地回头，瞪着陈延。
“咱为了教导他们，专门写了《祖训录》，后来又修订成《皇明祖训》！”
“里面清清楚楚写着，藩王有移文中央、捉拿奸臣的权力！”
“有他们在，谁敢造反？谁敢欺负咱的皇帝孙子？”
“他们是允炆的刀，是他的盾，是他的底气！”
“可他呢？他竟然自毁长城！”
朱元璋气得浑身发抖，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愚蠢的行为。
自己辛辛苦苦布下的万全之策，竟然被自己的孙子，亲手给毁了？
陈延静静地听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老朱，你说的都对。”
“你的这套法子，确实是深思熟虑。”
“但你忽略了一点。”
陈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套法子，只有在你活着的时候，才有用。”
朱元璋一愣。
陈延继续说道：
“你在，你就是天，是所有人的爹。你的儿子们，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得乖乖听你的话。”
“但是，你不在了呢？”
“我问你，老朱，你那些儿子，是不是个个都身强体壮，能征善战？”
朱元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得。
“那是自然！咱老朱家的种，没一个孬的！”
“那我再问你。”陈延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们是不是也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用你们的话说，是不是都算得上人中龙凤？”
朱元璋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但算是默认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老大朱标仁厚，能守成。
老西朱棣勇猛，善征伐。
其他的儿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就对了。”
陈延摊了摊手。
“你有一群龙。一群有野心，有能力，手握兵权的龙。”
“太子朱标活着。”
“他是长子，是他们的兄长，他来当皇帝，这些弟弟们，心里就算有点不舒服，也能认。”
“毕竟，长兄如父嘛。”
“可现在，朱标死了。”
“你让一个毛头小子，他们的亲侄子，首接越过他们所有人，坐上了那个位子。”
“你让一群正值壮年、功勋赫赫的王爷，去给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娃娃下跪磕头。”
“你觉得，他们会服气？”
陈延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剖开了朱元璋刻意回避的问题。
“这不是亲情不亲情的问题。”
“生在帝王家，哪有什么真正的亲情？”
“这是立场问题，是阶级问题，是权力问题！”
“朱允炆当了皇帝，他看他的叔叔们，就是潜在的威胁，欲除之而后快。”
“而你的那些儿子们，看着坐在皇位上的侄子，心里想的，恐怕就是‘彼可取而代之’！”
“这个矛盾，从你立朱允炆为皇太孙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存在了，根本无法调和。”
“削藩，只是把这个矛盾，彻底摆在了台面上而己。”
陈延的语气很平静，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分析着这场注定要发生的悲剧。
他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因为在他看来，朱允炆没错，朱棣也没错。
他们都只是做了在自己的位置上，最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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