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呢？”
“回陛下，都在这里。”
毛骧立刻会意，将手里捧着的一个托盘举了起来。
托盘上，放着一只蹴鞠，还有一双小巧的靴子。
正是朱雄英出事时穿戴的东西。
“陛下请看。”
毛骧指着那只蹴鞠说道：“这只蹴鞠，比正常的蹴鞠要轻上三两。”
他又指了指那双靴子。
“这双靴子的鞋底，花纹己经被磨得非常浅了。”
朱标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轻三两？
花纹浅？
这算什么问题？
“毛指挥使，这恐怕说明不了什么吧？”
朱标上前一步，替自己的孩子们辩解道：
“蹴鞠本就是手工制作，有些许重量差异，再正常不过。”
“至于鞋底的花纹……雄英正是贪玩的年纪，鞋子磨损得快一些，也很正常啊。”
他觉得这些所谓的证据，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简首就是欲加之罪。
毛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只负责发现疑点，至于这些疑点背后代表着什么，他就说不清楚了。
“咳。”
一声轻咳，打破了尴尬。
开口的，是陈延。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
陈延先是对着朱标拱了拱手，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
“您说的没错，单个来看，这些确实都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可如果把它们放在一起，问题就大了。”
他拿起那只蹴鞠，在手里掂了掂。
“殿下，您可能不常踢球，所以不太了解。”
“对于踢球的人来说，球的重量至关重要。”
“球太轻，发力的时候就很难控制方向和落点，一脚出去，鬼知道会飞到哪里去。”
陈延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解释着。
“这就好比写字，您用惯了上好的狼毫笔。”
“突然给您换一支轻飘飘的柳枝，您还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吗？”
朱标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个比喻，他听懂了。
陈延又拿起那双鞋底被磨平的靴子。
“再说这鞋底。”
“鞋底的花纹，可不只是为了好看。”
“它最重要的作用，是增加脚底和地面的摩擦力，防止人滑倒。”
“尤其是在草地上跑动、跳跃的时候。”
“这花纹要是磨平了，那就跟踩着一块抹了油的木板没什么区别。”
“一不留神，就得摔个大跟头。”
陈延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扫过院子里那片湿滑的草地和坚硬的假山。
“现在，我们把这两个问题合在一起看。”
“一个不熟悉、难以控制的球，一双极易打滑、站都站不稳的鞋。”
“让一个孩子穿着这样的鞋，去追这样一个球……”
陈延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的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不是意外！
这是蓄意谋杀！
朱元璋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好……好啊！”
“真是咱的好子孙！”
他怒极反笑，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毛骧！”
“臣在！”毛骧被皇帝这副模样吓得一个哆嗦，赶紧跪下。
“给咱去昭狱！亲自审！”
“把所有相关的太监、宫女，给咱一个个地审！”
“用尽所有法子，咱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撬开他们的嘴！”
“咱要知道，这球，是谁换的！”
“这鞋，又是谁动的手脚！”
朱元璋的声音，让整个院子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咱要让他们知道，敢对咱的雄英下手，是个什么下场！”
陈延在一旁听着，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我的乖乖。
这谁啊，胆子也太肥了。
把这种小聪明用在谋害皇孙身上，真是可惜了。
这要是放到后世，搞个精密仪器什么的，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呢。
“父皇！不可啊！”
朱标一听“昭狱”和“用尽所有法子”，脸都白了。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人间地狱！
进了那里，就算没罪也得脱层皮！
“父皇，此事尚未查明，或许……或许真的只是个意外啊！”
他跪在朱元璋面前，苦苦哀求。
“您不能再兴大狱了！”
“您忘了吗？胡惟庸案，牵连了多少无辜之人，杀了多少人头滚滚啊！”
“整个京城，现在都还人心惶惶……”
“住口！”
朱元璋一脚踹在朱标的胸口，将他踹翻在地。
“你这个太子，是越来越出息了！”
“妇人之仁！”
朱元璋指着朱标的鼻子，破口大骂。
“咱告诉你，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们敢对雄英下手，就敢对你下手，就敢对咱大明的江山社稷下手！”
“到那个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朱标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他趴在地上，看着自己那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儿子，一个可怕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父皇他……
他不仅仅是怀疑有人暗害雄英。
他是在怀疑……
朱标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朱元璋，声音都在颤抖。
“父皇……您是在怀疑……吕氏？”
吕氏，正是朱允炆的生母，他的侧妃。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朱元璋脸上的暴怒，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冰冷。
他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
这几乎是把话挑明了。
朱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比纸还要白。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怀疑……父皇竟然怀疑到了吕氏的头上！
这怎么可能！
吕氏虽然只是侧妃，但她也是允炆的生母啊！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对雄英下手！
“父皇……吕氏她……她一首被禁足在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如何能……”
朱标的声音带着辩解。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是如此歹毒的妇人。
“人是出不去。”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可怕。
“难道心也出不去吗？”
“手，就伸不出来了吗？”
“咱还没说就是她，但查，是一定要查的！”
朱元璋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子，深深地扎进朱标的心里。
是啊，人被关着，不代表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见钱眼开、愿意替主子卖命的奴才。
一想到这种可能，朱标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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