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风带了凉意，将军府的暖阁里却暖意融融。银丝炭在铜炉里燃着，映得满室橘红，案上的青瓷茶壶冒着袅袅热气，里面是清心刚煮好的桂花乌龙——他记得花绾不喜太浓的茶，特意选了清甜的乌龙，加了几片晒干的桂花，香气漫在暖阁里，甜而不腻。
清心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医书，目光却落在暖阁门口。他知道花绾会来——这几日她总在这个时辰来找他，有时是问几句佛经里的困惑，有时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他看书、煮茶，像只依赖人的小猫。
“大师。”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花绾提着裙摆走进来，浅杏色的衣裙沾了点外面的寒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今天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绒花，是晚翠早上给她选的，衬得她脸色更显苍白，却也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清心放下医书，起身走到她身边，自然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毯，轻轻披在她肩上：“外面冷，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薄毯带着清心身上的温度，还有淡淡的檀香，让花绾心里一暖。她抬起头，对清心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着早点过来，就忘了。”
“下次记得，别冻着了。”清心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看着花绾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没有前世花木苑的张扬，却同样让他心动——原来无论转世多少次，她的眼睛总能轻易牵动他的心弦，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她付出一切。
花绾点点头，走到案前坐下，目光落在案上的医书上：“大师在看医书？”
“嗯，”清心回到案前坐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看些简单的医理，想着或许能帮你调理一下身体。你身子弱，总心悸也不是办法。”
花绾端起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她看着杯底漂浮的桂花，小声说道：“大师不用为我费心，我从小就这样，大夫都说治不好。”
“治得好的。”清心的声音很肯定，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皮肤白皙，能看到细细的血管，让他想起前世花木苑重伤时，他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腕，用佛力为她疗伤。他强压下心里的悸动，轻声说：“你把手伸给我，我给你把把脉。”
花绾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还是将手腕轻轻放在案上。她的手腕很细，清心的手掌几乎能将它完全握住。他的指尖微凉，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花绾的身体轻轻一颤，像被电流击中，颈间的玉佩也微微发烫。
清心的指尖顿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花绾脉搏的微弱，还有她体内潜藏的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是花木苑的妖力残留，哪怕转世，也未曾完全消散。他缓缓输入一丝温和的佛力，顺着她的脉搏游走，小心翼翼地调理她受损的经脉，像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大师……”花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清心输入的佛力很温暖，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让她感觉很舒服，像泡在温暖的水里，连一首以来的心悸都缓解了不少，“我好像……不那么心慌了。”
“嗯，”清心收回手，指尖却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以后我每天给你把一次脉，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花绾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桂花的清甜和乌龙的醇厚在嘴里散开，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她看着清心，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师怎么懂医理？我以为大师只懂佛法。”
清心的目光暗了暗，声音低得像叹息：“很多年前，我认识一个人，她身子也很弱，总生病。我就跟着医书学了些医理，想着能帮她调理身体，可惜……”
“可惜什么？”花绾追问，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可惜我没能留住她。”清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目光落在案上的医书上，仿佛看到了百年前的花木苑——她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却还笑着对他说“佛子，我没事”，可最后，他还是没能留住她，亲手将她推向了魂飞魄散的结局。
花绾没有再问。她能感觉到清心的难过，也能看到他眼底的痛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只能拿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茶，试图用茶水的温度驱散暖阁里的压抑。
这时，晚翠端着一碟点心走进来，放在案上：“小姐，大师，这是厨房刚做的杏仁糕，您尝尝。”
花绾拿起一块杏仁糕，递到清心面前：“大师，你尝尝，很好吃的。”
清心接过杏仁糕，指尖触到她的手指，心里又是一阵悸动。他看着手里的杏仁糕，想起前世花木苑也总喜欢做杏仁糕，她做的杏仁糕比外面买的更甜，却不腻，每次做好了都会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笑着看他吃完。
“谢谢。”清心咬了一口杏仁糕，味道很像花木苑做的，让他眼眶微微发热。他强压下心里的情绪，对花绾说：“很好吃。”
花绾笑了笑，也拿起一块杏仁糕吃了起来。她吃得很慢，像只慢慢咀嚼的小兔子，让清心忍不住想起前世花木苑吃东西的样子——她吃得很快，却很优雅，偶尔会沾点糕点屑在嘴角，自己却不知道，还要他提醒她擦掉。
暖阁里很安静，只有铜炉里银丝炭燃烧的声音，还有两人偶尔的交谈声。花绾聊着府里的琐事，比如哪棵桂花开了，哪只小猫生了崽，清心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愧疚。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自私的——他明知道花绾是花木苑转世，却因为害怕失去她，不敢告诉她真相，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陪在她身边，用温柔掩盖自己的过错，用照顾弥补百年前的亏欠。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怕一旦说出真相，花绾会恨他，会离开他，会像前世那样，用充满恐惧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再次陷入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之中。
“大师，你在想什么？”花绾见清心走神，好奇地问道。
清心回过神，对她笑了笑，笑容很轻，却带着一丝疲惫：“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过去的事。”
“是和之前那个……你没能留住的人有关吗？”花绾小声问道。
清心点点头，声音很轻：“嗯，想起了一些和她有关的事。”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花绾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不然大师也不会一首记得她，一首为她难过。”
“嗯，她很好。”清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目光落在花绾的脸上，心里充满了愧疚，“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很多苦，最后还……”
他没有再说下去，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花绾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心里突然觉得很心疼——她不知道那个“没能留住的人”是谁，却觉得清心很可怜，他一定很爱那个人，才会因为失去她而难过这么久。
“大师，”花绾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你别太难过了，或许她也不希望你一首为她难过，她一定希望你能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清心看着花绾认真的眼神，心里又是一疼。他知道花绾是真心安慰他，却不知道她安慰的人，正是前世被他亲手伤害的自己。他只能点点头，声音很轻：“嗯，我知道。”
暖阁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棂轻轻作响。清心看着花绾，心里突然下定了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一世他都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不让她再经历前世的痛苦，哪怕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他也心甘情愿。
他拿起茶壶，给花绾的茶杯里添了点茶，轻声说道：“茶凉了，再喝一杯吧。”
花绾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的温度让她心里很暖，也让她更加依赖眼前的人——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待在清心身边很安心，很踏实，好像他能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让她不用再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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