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脚下的小屋外，秋意渐浓。金黄的落叶铺满庭院，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落下，像极了前世那些抓不住的时光。清心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茶，却还是觉得指尖泛着凉意——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前身为佛子，天生佛骨自带暖意，哪怕寒冬腊月也从不觉冷，可现在，他只是个寻常凡人，连季节的更替都能清晰地感知到。
花绾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从屋里出来，见他望着落叶出神，便轻轻将粥放在他手边的石桌上：“别坐着吹风了，粥快凉了。”她的声音温柔，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这几日，她总觉得清心变了，变得容易疲惫，变得怕冷，连握笔写字的手都会偶尔颤抖。
清心回过神，对着她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从前的从容，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虚弱：“没事，看这落叶，倒想起以前在佛门的日子，那时总觉得时光漫长，如今才知，平凡的日子最是难得。”
花绾在他身边坐下，拿起粥碗递到他手里：“先喝粥吧，我放了些温补的药材，玄空长老说对你身体好。”她没问他为何变弱，却默默记着玄空长老临走时的话——清心为救她动用禁忌佛法，佛骨受损，佛法尽失，寿元也比常人短了许多。这些话，她不敢告诉清心，怕他难过，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清心接过粥碗，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却暖不透心底的那丝怅然。他不是没察觉自己的变化，那日邪念被诛后，他想运功帮花绾调理身体，却发现体内空荡荡的，曾经充盈的佛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与佛骨相连的感应都断了。他试过默念佛经，试过结佛印，可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真的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法力的凡人，甚至比寻常凡人还要虚弱。
“绾绾，”清心放下粥碗，看着身边的花绾，她正低头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我……”他想说自己佛法尽失，想说自己可能陪不了她太久，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看到她难过的眼神，怕她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被打破。
花绾似乎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她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挣扎，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玄空长老都告诉我了，你不用怕，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清心猛地一怔，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都知道了？”
花绾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为了救我，用了很危险的佛法，也知道你现在成了凡人，寿元……”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可那又怎么样呢？比起失去你，这些都不算什么。以前是你护我，以后换我护你，哪怕只有一天，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清心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像被针扎般疼。他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哽咽：“是我对不起你，我曾许诺要护你一世安稳，却连长久陪伴都做不到。”
“不许这么说！”花绾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能和你一起过这平凡的日子，我己经很满足了。你看，我们有这间小屋，有庭院里的落叶，有每天的粥饭，这些都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正是那枚陪了她三世的玉佩，如今玉佩上的光泽柔和，再没有之前的妖力或佛力波动，只余温润的玉质，“你看，连它都安静下来了，我们也该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清心看着那枚玉佩，又看着花绾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怅然渐渐被温暖取代。是啊，他虽然失去了佛法，失去了长久的寿命，却换来了与花绾的相守，换来了曾经梦寐以求的平凡生活。这代价或许沉重，可他从未后悔过——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用佛法换她的重生。
“好，”清心握紧她的手，指尖传来她的温度，让他觉得无比安心，“我们好好过日子，每天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熬粥泡茶，一起等明年的桃花开。”
“嗯！”花绾用力点头，靠在他的肩上。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却再也带不走他们之间的温暖。清心靠在廊柱上，感受着肩上的重量，看着庭院里的落叶，心中一片平静——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道”，从来不是青灯古佛的孤独修行，而是与心爱之人相守的每一个平凡瞬间。
接下来的日子，清心渐渐习惯了凡人的生活。他会跟着花绾去山下的集市买米买布，会笨拙地学着劈柴生火，会在夜晚就着油灯给花绾读从山下借来的话本。花绾则会细心地为他缝补衣服，为他熬制温补的汤药，在他疲惫时帮他捶背揉肩。他们的日子简单而平淡，却充满了细碎的温暖。
只是偶尔，清心会在深夜醒来，看着身边熟睡的花绾，心中泛起一丝愧疚。他知道自己陪不了她太久，便想把能做的都为她做好——他在庭院里种了许多花，说等明年开花时会很漂亮；他亲手为她打造了一个梳妆台，说她以后梳妆会方便些；他还教她识字写字，说以后自己不在了，她也能看懂书里的故事。
花绾从不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是默默配合着他，把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珍藏起来。她知道他的愧疚，也知道他的不舍，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让他看到自己过得很好，让他少一些担忧。
这日，清心和花绾一起坐在庭院里晒太阳。清心靠在花绾的怀里，听她读着话本里的故事，声音轻柔，像春日的溪水。阳光暖暖地洒在他们身上，庭院里的菊花正开得灿烂。
“绾绾，”清心轻声说，“如果……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和我一起看桃花吗？”
花绾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不管是几生几世，我都愿意。只要是你，不管在哪里，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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