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一块沉重的灰布，一点点压在小院的上空。风卷着梧桐叶的碎末，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低声啜泣。花绾扶着门框，几乎是半跌半撞地冲进院子——她的棉袍后背早己被血浸透，结成了暗红的硬块，每走一步，伤口就像被撕裂一样疼，可她眼里只有竹椅上那个苍白的身影。
“清心！”她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刚喊出两个字，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一阵发闷，眼前阵阵发黑。她扶住身边的石榴树，才勉强站稳，视线死死锁在竹椅上——清心靠在那里，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却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他的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淡红的血迹，是之前咳嗽时咳出来的。
花绾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膝盖重重地磕在青砖地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却顾不上揉。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清心的脸颊——那温度凉得像冰，比雪山的冰棱还要冷。
“清心，你醒醒……我回来了……”她的眼泪“啪嗒”一声掉在清心的手背上，那滴泪带着她的体温，竟让清心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花绾的心猛地一跳，急忙凑过去，贴着他的耳边轻声喊：“清心，我是绾绾，我带雪魂草回来了，你看看我……”
过了好一会儿，清心的眼皮才缓缓掀开一条缝。他的眼神很浑浊，像是蒙了一层雾，看了花绾许久，才慢慢聚焦。当看清花绾浑身是伤、狼狈不堪的样子时，他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光亮，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花绾的胳膊，可手刚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只轻轻碰了碰她染血的袖口。
“疼……不疼？”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清。
花绾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急忙摇头，把脸埋在他的手背上，声音哽咽：“我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别担心我，我找到雪魂草了，我们现在就吃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说着，急忙从怀里掏出玉盒——那玉盒被她护得严严实实，连一点磕碰都没有。她的手在发抖，因为伤口太疼，也因为太着急，好几次都没打开玉盒的盖子。清心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眼里满是心疼，他用尽全身力气，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帮她稳住手。
“慢……点……”他轻声说。
花绾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玉盒。里面的雪魂草晶莹剔透，还带着淡淡的微光，在昏暗的暮色里，像一颗救命的星辰。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嚼碎——她的嘴唇也破了，嚼草的时候，伤口被刺激得发疼，可她毫不在意，只想着快点把药喂给清心。
她俯下身，轻轻将药汁喂到清心的嘴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慢慢喂他喝了两口温水。清心的喉咙动了动，艰难地将药汁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些，眼神也清亮了一点。
他看着花绾，突然想起了什么，用眼神示意她看自己的胸口。花绾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清心的衣襟里，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正是她离开时留下的书信。信纸的边缘己经被磨得毛糙，上面还沾着几滴干涸的泪痕，显然，清心己经看了很多遍。
“我……等你……”清心的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坚定，“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花绾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疼。她想起自己在雪山里的日子，想起那些差点让她丧命的险境，想起她无数次想要放弃，却因为想到清心的等待而重新振作。她靠在清心的腿上，肩膀微微颤抖，眼泪无声地落在他的棉袍上。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她轻声说，“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们一起看桃花，一起种竹子，一起过很多很多日子。”
清心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慢慢抓住花绾的手。他的手很凉，却抓得很紧，像是怕一松开，她就会再次消失。他看着花绾，眼神里满是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他知道，花绾为了他，受了太多苦。
“好……”他轻声答应，“一起……”
暮色越来越浓，小院里渐渐暗了下来。花绾扶着清心，慢慢走进屋里——她的伤很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清心也很虚弱，几乎是靠在她的身上。可他们却走得很稳，因为他们知道，彼此就是对方的支撑，只要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进屋后，花绾把清心扶到床上躺好，又找来干净的布条，帮他擦了擦脸和手。然后，她才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开始处理自己的伤口——她的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抓痕，是被雪蛟抓伤的，还在渗血；后背的伤口也裂开了，棉袍粘在肉上，撕下来的时候，疼得她浑身发抖。
清心躺在床上，看着她笨拙地处理伤口，眼里满是心疼，却无能为力。他只能轻声说：“别……太累……”
花绾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很虚弱，却很温暖：“我没事，处理完伤口，我就陪你休息。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就会好很多了。”
清心点了点头，慢慢闭上眼睛。或许是雪魂草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花绾回来了，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花绾处理完伤口，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清心的睡颜。她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微弱却平稳的脉搏。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屋里却很安静，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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