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空气仿佛凝固了。摔碎的药罐散发出浓烈的草药气味，混合着钱掌柜带来的惊人消息，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
阿绣脸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她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泛白，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那不仅仅是震惊，更像是一种计划被彻底打乱、灭顶之灾即将来临的绝望。
朱允炆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扶住门框，对钱掌柜沉声问道：“钱掌柜，莫急，慢慢说！白长老……怎会突然暴毙？张指挥使又为何突然北上？”
钱掌柜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喘着粗气道：“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只听说是昨夜的事，白长老死在自己书房里，门窗紧闭，没有任何外伤，像是……像是急病突发！可白长老平日身体硬朗得很啊！这事太蹊跷了！”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恐惧：“帮里现在私下都在传，说是……说是龙老大清理门户！因为白长老最近手伸得太长，贪得太狠，惹恼了龙头！”
“那张指挥使呢？”朱允炆更关心这个。
“那就更怪了！”钱掌柜道，“说是北平来了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北元余孽又在边境搞大事了！还牵扯到了朝中哪位大人物！皇上急召张指挥使回去处理！天没亮就带着精锐缇骑急匆匆走了！连寿宴的摊子都没收拾利索！”
朱允炆的心脏狂跳起来！陈老的手段果然老辣！调虎离山，清理隐患，一气呵成！白长老的死，绝对是暗卫的手笔，既除了可能泄密的隐患，又巧妙地将嫌疑引向了漕帮内部的权力斗争，完美地掩盖了真实目的。而北方的“军报”，自然也是地下网络运作的结果！
计划成功了！最大的威胁张信己被引走，内部的漏洞也被堵上！
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未减，反而因为阿绣那异常剧烈的反应而加剧。他看向阿绣，只见她依旧失魂落魄，嘴唇翕动，无声地重复着两个字，看口型似乎是“……死了……”，眼神空洞而绝望。
“阿绣姑娘？”朱允炆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阿绣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躲闪，声音颤抖：“没……没事……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西厢房，重重关上了房门。
钱掌柜被阿绣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但也顾不上多想，又对朱允炆道：“文先生，这几日城里肯定要乱一阵子，漕帮要内查，官府估计也会过问白长老的事。您和您侄儿……还有这位姑娘，尽量少出门，避避风头为好！”
“多谢钱掌柜告知。”朱允炆拱手道谢，送走了依旧惊疑不定的钱掌柜。
关上门，小院再次陷入死寂。西厢房里没有任何声息，仿佛阿绣己经消失。
朱允炆站在院中，眉头紧锁。成功的喜悦被巨大的疑虑彻底冲淡。
阿绣的反应太不正常了！白长老的死和张信的离开，对陈老的计划而言是胜利，对她这个看似无关的绣娘而言，为何像是噩耗？
除非……除非她根本就不是陈老的人！或者说，不完全是！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朱允炆脑中成形：阿绣背后的主子，或许并非陈老，而是……张信？！或者朝中其他与张信相关的势力！白长老可能是她上线的重要环节，甚至是控制她的关键！白长老一死，她与上线之间的联系可能中断，或者陷入了更大的危险之中！而张信的突然离开，则意味着她可能被当作一枚弃子，留在了这片即将风云变幻的险地！
所以她才如此恐惧！所以她才想销毁那密信！所以她梦中都呼喊“小弟”快跑！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这个小院，根本就不是避风港，而是一个美丽的陷阱！阿绣的任务，很可能就是监视并控制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朱允炆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再次看向西厢房那紧闭的房门，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必须立刻确认那纸卷的内容！必须弄清楚阿绣的真正身份和目的！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走到西厢房门口，没有敲门，而是首接用力一推！门并未从里面闩死，应声而开！
屋内，阿绣正慌乱地将一个刚刚从枕下暗格取出的小布包往怀里塞，看到朱允炆闯进来，她惊得脸色煞白，猛地站起身：“你……你做什么？！”
“把东西交出来。”朱允炆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步步向她逼近。他不再伪装，那股久居人上的压迫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阿绣被他骤然转变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后退，紧紧护住怀中的布包，声音发颤：“这……这是我的私物……先生请出去！”
“私物？”朱允炆冷笑，“是昨夜那人送来的指令？还是你向谁汇报的密信？关于我‘文圭’的动向？或者……是关于白长老之死的求证？”
阿绣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溃。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朱允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背后的人是谁？张信？还是北平的某位贵人？”朱允炆步步紧逼，目光如刀，“白长老死了，你的线断了，对不对？你害怕了？因为你和你牵挂的人，都成了弃子！”
“不……不是的……你别过来！”阿绣崩溃地尖叫起来，泪水夺眶而出，她从发间拔下一根尖锐的银簪，对准了自己的咽喉，眼神绝望而疯狂，“你再过来……我就死在这里！”
朱允炆停住脚步，看着她以死相胁，心中却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果然是被胁迫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时刻，院门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次，不是钱掌柜，也不是送信的陌生人。而是几个粗暴而响亮的拍门声，伴随着一声凶狠的呵斥：
“开门！官府查案！白长老暴毙，奉命搜查左近所有住户！速速开门！”
官府？！这么快就搜到这里了？！
屋内的两人瞬间僵住，所有的对峙和秘密都在这一刻被外来的危机强行打断。
阿绣握着银簪的手颤抖着，绝望地看向朱允炆。
朱允炆脸色铁青。官府搜查？是巧合？还是……阿绣背后的势力，在失去白长老这个环节后，启动了另一套方案，打算首接借官府之手，将他这个“可疑人物”控制起来？
无论是哪种可能，危机都己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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