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暴的拍门声和凶狠的呵斥如同惊雷,炸碎了小院内本就紧绷欲断的气氛。
“开门!官府查案!再不开门就撞开了!”
门外的叫嚣声愈发不耐,沉重的脚步声显示来人不止一个。
西厢房内,朱允炆与阿绣瞬间从对峙状态中惊醒。外部的巨大危机暂时压过了内部的猜疑与冲突。阿绣握着银簪的手无力地垂下,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惊惶无措,下意识地看向朱允炆。
此刻,任何迟疑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朱允炆脑中飞速运转。硬抗是死路一条。必须开门,但如何应对?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屋内,最后落在阿绣怀中那个尚未藏好的小布包上!那里面很可能是致命的证据!
“藏起来!快!”朱允炆压低声音厉喝,同时一把抓过桌上一件阿绣未完成的绣品和针线,塞到她手里,将她推向床边,“坐下!装作在做绣活!”
然后他飞快地将自己方才因推门而略显凌乱的衣襟扯得更开些,弄乱头发,做出刚从床上爬起的惺忪模样,同时对外高声应道:“来了来了!官爷稍候!这就来!”
他一边应着,一边用眼神死死盯着阿绣。阿绣在被推搡的慌乱中,也瞬间明白了朱允炆的意图。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迅速将那个小布包塞回枕下暗格,坐到床边,拿起绣绷和针线,手指却抖得几乎捏不住针。
朱允炆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惶恐卑微的表情,快步走到院门后,拔开门闩。
门猛地被从外面推开,三名穿着公服、腰佩铁尺的差役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班头,目光凶狠地扫视着小院。
“磨磨蹭蹭干什么?!是不是心里有鬼?!”班头厉声喝道,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朱允炆脸上。
“不敢不敢!”朱允炆连忙躬身作揖,身体微微发抖,声音带着惧意,“小民方才在午睡,起得迟了,惊扰了各位官爷,恕罪恕罪!”
班头狐疑地打量着他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又瞥了一眼闻声从西厢房门口怯生生望来的阿绣:“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居住?”
“回官爷,”朱允炆抢在阿绣前面回答,姿态放得极低,“小民文圭,是个落魄书生,携内子在此赁屋暂住,平日靠抄书写信、偶尔也帮人代写家书度日。”他刻意点明“内子”和“代写家书”,试图将阿绣纳入一个合理的、无害的家庭单位中,并暗示自己识字,可能与外界有书信往来,为万一发现的笔墨之物做铺垫。
班头的目光在朱允炆和阿绣之间来回扫视,显然并未完全相信:“落魄书生?哼!抬起头来!”
朱允炆依言抬头,露出那张带着麻点、刻意显得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
班头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嫌弃,又看向阿绣:“你呢?做什么的?”
阿绣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眉顺眼地小声道:“回……回官爷话,民女……民女在家接些绣活,补贴家用。”她扬了扬手中那件蝶恋花绣品,动作因紧张而略显僵硬。
“搜!”班头不再多问,对手下两名差役一挥手,“仔细搜!看看有没有可疑之物!白长老死得蹊跷,上头有令,左近所有住户都得严查!”
两名差役如狼似虎地冲进东西厢房,顿时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朱允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听到差役进入西厢房的动静。他暗暗祈祷阿绣将那布包藏得足够隐蔽。
阿绣的脸色更加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几乎要晕厥过去。朱允炆暗中挪了一步,作者“小镇雾都孤儿”推荐阅读《烬余录:永乐暗涌》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看似无意地挡在她身前半步,对班头赔笑道:“官爷,您看……我们就是安分守己的小民,这……这真是天降横祸啊……不知那白长老是……”
“闭嘴!没问你话少打听!”班头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却依旧锐利地审视着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东厢房没什么东西,很快就被翻完。重点在西厢房。
一名差役拿着几件普通的衣物和绣品出来,摇了摇头。另一名差役却在那张旧书桌前翻找得格外仔细。朱允炆认得,那是阿绣平时放花样和绣线的地方。
忽然,那名差役似乎发现了什么,动作停顿了一下。他从一堆彩线下面,抽出了一张纸——那是一张绘制着复杂城楼图案的花样草图!线条精准,结构清晰,虽然只是绣样,但看上去竟有几分……军伍制式图样的影子!
差役拿着那张纸,脸色狐疑地走了出来:“头儿,你看这个!”
班头接过那张纸,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目光猛地射向阿绣:“这是什么?!一个绣娘,怎么会画这种东西?!”
阿绣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说不出话。朱允炆也是心头一紧!他没想到阿绣竟然还留着这样的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允炆猛地一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状,抢着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和解释:“哎呀!官爷明鉴!这个……这个是小民的不是!前几日有个北边来的军爷,托小民给他家中的夫人写封信,顺带画个他们那边城楼上特有的‘望君归’纹样,说是他们那边的习俗,寓意保佑出征之人平安归来。小民愚钝,画工不好,改了又改,这怕是内子收拾时,误收在她花样堆里了!惊扰了官爷,真是罪过!罪过!”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图样的来源(军爷),又点明了其“吉祥寓意”而非军事用途,更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画工不好,改了又改),听起来合情合理。
班头将信将疑地看着那张图样,又看看朱允炆那副“诚恳认错”的窝囊样子,再看看吓得瑟瑟发抖、不似作伪的阿绣。确实,单凭一张绣样,也很难定什么罪。
就在这时,进去搜查的差役都出来了,并无其他发现。
班头哼了一声,将那张图样揉成一团,扔在地上:“以后少接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儿!免得惹祸上身!”他似乎觉得在这两个看起来穷酸胆小的男女身上也搜不出什么,浪费了时间。
“是是是!官爷教训的是!小民记住了!”朱允炆连连点头哈腰。
班头一挥手:“走了!去下一家!”
三名差役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小院,重重的关门声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首到脚步声彻底远去,朱允炆才猛地松了一口氣,后背早己被冷汗湿透。阿绣更是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脸色惨白如纸。
劫后余生的寂静笼罩着小院。
朱允炆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瘫坐在地的阿绣。刚才那急智的配合,仿佛一种无言的默契,暂时将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但他心中的疑虑并未消失。他走到阿绣面前,蹲下身,捡起地上那个被揉皱的纸团,缓缓展开。
那上面绘制的,根本不是什么“望君归”的吉祥纹样。
那是一座烽火台的详细结构草图,笔法精准,标注清晰,绝非普通绣娘所能绘制。
朱允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射向惊魂未定的阿绣。
“阿绣姑娘,”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现在,你是否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谁绘制这个?还有……你枕下那份密信里,又到底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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