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特殊监护病房外，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走廊两端由全副武装的警察值守，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不锈钢器械的冰冷气味。病房内，各种监控仪器发出规律而单调的滴答声，屏幕上跳动的曲线是生命挣扎的痕迹。
吴永晖躺在病床上，面色灰败，枯瘦的手背上插着输液针管。短暂的昏迷后，他苏醒过来，但精神极度萎靡，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灵魂己经提前逃离了这具饱受惊吓的躯壳。
凌岳和张伟守在床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知道，这位老人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而抓住他的，是来自过去深渊的冰冷之手。
许久，吴永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水…”
张伟立刻用棉签蘸了温水，小心地他的嘴唇。
“…他们…还会来的…”吴永晖的眼珠缓缓转动，看向凌岳和张伟，恐惧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那些人…不会放过我…”
“这里是警方最高级别的保护，吴工。”张伟的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有力，“你很安全。但我们需要知道真相，才能彻底保护你，才能阻止更多的人受害。”
凌岳俯下身，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吴工，‘暗河’到底是什么？郑工、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死了，凶手在用齿轮和蓝色染料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暗河”两个字，吴永晖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陡然升高。他闭上眼睛，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罪孽…都是罪孽啊…”他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那根本…根本不是什么荣耀的项目…”
在凌岳和张伟耐心的引导和保证下，吴永晖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声音虚弱而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气力。
“‘暗河’…表面上是为特殊部门设计绝密信息编码器…是的，核心是那些齿轮，独一无二的齿轮组合就是密钥…但…但那只是幌子…一层光鲜的皮…”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项目启动没多久…资金和材料的审批就变得…异常顺利，甚至奢侈…远超实际研发所需…当时我们就有些怀疑…但没人敢问…”
“后来…后来理论组的一个年轻人，心思活络，他…他发现我们设计的编码逻辑和通道，似乎…似乎偶尔会被用于传输另一套完全不同的指令流…那些指令…指向海外的一些空壳账户和…和某些无法追溯的通信节点…”
凌岳和张伟的心猛地一沉！洗钱？间谍信息传递？
“我们吓坏了…偷偷报告了当时的项目副总工…可他…他让我们闭嘴，说这是‘更高层面的安排’，是为了给项目争取更多资源…”吴永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我们…我们害怕了…也或许…是被那些额外的津贴和许诺蒙蔽了…”
“所以项目中止，根本不是因为技术问题？”凌岳追问。
“技术问题？”吴永晖脸上露出一丝惨笑，“第三次测试…根本不是意外！是那个发现了秘密的年轻人…他不想再同流合污…他故意修改了一个参数，引发了自毁程序的误启动…他想用这种方式毁了整个项目，让真相永远埋藏！”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他成功了，也失败了…项目确实被无限期中止了…所有资料命令销毁…但…但他自己…在命令下达后没多久…就…就因为一场‘意外’实验室事故…死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监控仪的滴答声显得格外刺耳。
“所以，‘暗河’是一个被滥用的绝密项目，背后可能涉及巨额资金转移和间谍活动？”凌岳的声音低沉下去，“而项目的突然中止和核心人员的‘意外’，是为了灭口和掩盖？”
吴永晖无力地点点头，泪水更多了：“是的…我们这些剩下的人…都被警告过，永远闭嘴…厂子后来破产…我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散了…埋了…”
“但有人没忘，不是吗？”凌岳紧盯着他，“有人在按照当年的名单杀人。是谁？是谁在灭口？是当年受益的那些人？还是…那个死了的年轻人的复仇？”
吴永晖猛地摇头，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名单…名单应该都销毁了才对…齿轮…那些齿轮本也该一起熔掉的…为什么还会出现…为什么…”
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凌岳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小心…小心现在得到它们的人…‘暗河’的水…从来就没干过…它只是换了个河道…在黑暗中…一首流…”
他的力气耗尽，在病床上，眼神涣散，只剩下嘴唇无意识地嗫嚅着：“齿轮…不能咬合…河是诅咒…”
凌岳和张伟站在病床边，心情无比沉重。
吴永晖的证词，部分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却也将真相推向了一个更黑暗、更庞大的方向。
“暗河”项目的真相，远非一个失败的技术项目那么简单，它牵扯出的可能是跨国洗钱、间谍活动，以及一场延续了数十年的、用鲜血和谎言进行的掩盖与灭口。
而沈铖，他收购钟摆厂，聘用吴永晖，他在这条“暗河”中，扮演的究竟是怎样的角色？是新的摆渡人？还是想彻底截断河流的人？
凶手的身份也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是为当年“意外”丧生的同事复仇的知情人？还是当年利益集团派来清洗最后隐患的冷酷杀手？
唯一的共识是：齿轮必须停止转动，暗河必须被曝光于阳光之下。
否则，诅咒般的死亡，将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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