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审查室的墙壁是单调的灰白色，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固定在地上的金属桌子和一把塑料椅子，再无他物。没有窗户，只有门上一个安装了毛玻璃的小观察窗，灯光二十西小时亮着，不分昼夜。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缓慢流淌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凌岳坐在硬板床边，背挺得笔首，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看似平静，但内心却如同被投入冰火两重天。
愤怒最初如同岩浆般灼烧着他的理智。高层的不信任、程序的无情、沈铖颠倒黑白的声明…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几乎要爆裂的屈辱和愤懑。他们宁愿维持表面那脆弱的平静，也不愿去触碰那可能掀翻一切的真相。他们害怕代价。
但渐渐地，极致的愤怒冷却下来，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决心。
他回想起会议上那些领导的眼神。除了愤怒和担忧，他似乎还捕捉到了一丝别的东西——一种更深层次的、难以言喻的忌惮。他们忌惮的或许不仅仅是沈铖的财富和影响力，可能还有沈铖背后所代表的、更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沈铖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出完美反应，甚至能影响到局内高层的态度，这绝不仅仅是靠一个企业家的身份能做到的。
警局内部…可能早就不是铁板一块了。或许有人被沈铖的利益所捆绑，或许有人 只是不想惹麻烦，或许有人与过去的“暗河”丑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害怕真相大白会引火烧身。
吴永晖在警方重重保护下被精准灭口，这本就是最响亮的警钟。
他不能再指望通过正规渠道、依靠系统的力量来揭开真相了。至少，在获得决定性证据之前，不能。
他现在是真正的孤军奋战。
不…或许还不是完全孤独。
他想起了张伟。那个在会议上眼神复杂、最终只能让他“服从命令”的张伟。但他最后那句快速的耳语——“备份…在我公寓…路由器里”——张伟听到了吗？他听明白了吗？他会怎么做？
张伟是他现在唯一能寄托一线希望的人。但即使是他，也必然身处巨大的压力和监督之下，行动将极其困难。
凌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像过去分析案件一样，分析自己当前的处境和可用的资源。
劣势： 失去自由，被严密看管，无法首接行动。证据被封存，鉴定结果可能被拖延甚至篡改。对手强大且渗透极深。
优势： 他知道备份的存在（如果张伟成功取得）。他拥有过去调查所得的所有记忆和信息（“暗河”图案、名单、沈铖与钱勇的关系等）。他还有…对手不知道他知道的信息——比如，他对那个隐藏在实验室第三方的神秘人的察觉。
他必须利用好这些优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暗河之交他需要想办法与外界沟通，但审查期间，他的一切通讯都被切断，会见律师也需要批准且会被监听。
他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反复梳理所有的线索，试图找到那个能被利用的、最细微的裂缝。
“暗河”…齿轮…名单…沈铖…钱勇…赵志明…第三方…
那个第三方，是谁？是凶手吗？如果是，他为什么似乎也在寻找什么？他和沈铖不是一伙的？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沈铖的话…“搅浑水的，不止一股力量”…
无数的疑问在脑中盘旋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门被推开，一名表情严肃的纪检干部带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凌岳，局里安排医生给你做一次心理评估。”干部公事公办地说道。
心理评估？是了，沈铖的声明里暗示他精神压力过大，这正好成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一方面可以监控他的状态，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想从侧面印证他“行为失常”的说法。
凌岳抬起头，看着那位戴着金丝眼镜、表情温和的医生，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但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只是配合地点了点头。
医生拿出一些表格，开始例行公事地询问一些关于睡眠、情绪、压力感知的问题。凌岳机械地回答着，心思急转。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极其微小、风险巨大，但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在医生低头记录问卷的瞬间，凌岳的指尖极其快速地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摩斯密码的节奏，敲下了一组极其简短的代码：
【.-.. .- --- .--. .... — ..-.】（L-A-O-P-H-O-F，老炮的缩写）
这是他过去和张伟在极端情况下约定的最紧急的暗号，意思是“找老秦，最高优先级危险”。
医生毫无察觉，抬起头，继续下一个问题。
凌岳的心跳如鼓擂。他不知道张伟是否安排了人在观察这次评估，更不知道即使消息传出，张伟是否能理解并找到那个脾气古怪但技术超群的老法医秦伟明。
这更像是一次绝望的赌博。
评估很快结束，医生和纪检干部离开了，门再次被锁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凌岳重新坐回床边，缓缓握紧了拳头。
他能做的，己经都做了。
现在，他只能在这间冰冷的隔离室里，依靠绝对的意志力坚持下去，并等待。
等待那渺茫的希望之光，或者，最终审判的来临。
孤军奋战，至此，方显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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