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两个案子的线索、时间线和受害者信息，但中间大片的空白区域，却无情地宣告着调查的停滞。齿轮、蓝色染料、诡异的符号——这些鲜明的共同点像嘲弄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却无法指向任何明确的嫌疑人。
“银行职员和律所合伙人，社会阶层、生活轨迹毫无交集，凶手随机选择目标的概率有多大？”刑侦支队队长李振国掐灭了手中的烟，声音沙哑。
“但作案的仪式感太强了，不像随机作案。”张伟指着白板上的照片，“凶手有明确的目的性，他在用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息，或者完成某种…仪式。”
“信息？给谁看？我们吗？还是另有其人？”另一位老刑警揉着太阳穴，“动机呢？仇杀？情杀？财杀？完全找不到连接点！”
讨论再次陷入僵局。证据太少，方向太模糊。来自上级和媒体的压力与日俱增，会议桌上的每个人都倍感煎熬。
沉默良久，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赵建国缓缓开口，他年近五十，鬓角花白，目光锐利如鹰，曾是凌岳的老上级，一首对其能力颇为赏识。
“这个凶手不简单，思维缜密，反侦察能力强，而且作案手法极具个人特征，甚至可以说…带有某种偏执的艺术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常规的排查手段，效果有限。”
众人沉默，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赵副局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我们需要跳出常规思维，需要…更了解这类罪犯心理的人。”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他指的是谁。凌岳的名字像幽灵一样漂浮在空气中，无人说破，却心照不宣。
“规定就是规定。”李振国队长叹了口气，“凌岳还在停职审查期，让他首接参与，不合规矩，也容易落人口实。”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赵副局长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们不能被规矩捆住手脚，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正式参与不行，‘非正式咨询’总可以吧？以专家顾问的身份，不接触核心机密，不独立行动，只提供思路分析。张伟，”他看向张伟，“你和他熟，你去沟通，注意方式方法。”
张伟心中一凛，立刻点头：“是，赵局。”
这个提议冒险，但却是在僵局中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打破现状的方法。众人心思各异地散会。
…
几乎就在警方为此事头疼的同时，铖臻集团总裁办公室内，沈铖正接听一通电话。
“是的，王局长，消息我听说了，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作为本市企业，我们理应为维护社会稳定尽一份力。”沈铖的声音透过听筒，显得沉痛而诚恳，“我司的安保部门有一些同事是退役的老警务，经验丰富，或许能在信息整合、外围排查方面提供一些辅助？当然，完全配合警方主导，我们只共享资源，绝不干涉办案……嗯，好的，您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挂断电话，沈铖脸上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量。他按下内部通话键：“周助理，请进来一下。”
周维很快出现在门口。
“警方那边，调查似乎遇到了瓶颈。”沈铖语气平淡，“你以集团的名义，正式发函给市局，表示我们愿意开放我们的安保数据库和部分资源，协助进行一些基础信息的交叉比对。另外，”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在函件里可以顺便提一句，我个人听闻前刑侦支队的凌岳队长对这类带有强烈心理暗示的仪式性案件颇有研究，或许能提供一些独特的视角。注意措辞，只是‘建议’和‘推荐’，表达一个市民的良好愿望。”
周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没有多问，只是精准地重复道：“开放安保资源支持，并推荐凌岳顾问。明白，沈总，我立刻去办。”
沈铖挥了挥手，周维悄然退下。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铖一人。他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推荐凌岳，是一步险棋，却也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让那条固执的“猎犬”进入赛场，或许会带来变数，但也可能搅浑水池，让隐藏更深的东西浮出水面。
而他自己，则需要在近距离内，看清这位对手的一举一动。
…
两天后，市公安局一间小会议室内。
气氛微妙而尴尬。
凌岳穿着简单的便服，坐在长桌一侧，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他对面坐着张伟和另一位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员。
赵副局长的“非正式咨询”和沈铖的“郑重推荐”几乎同时抵达，巧妙地将凌岳推到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无比别扭的位置上。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李振国队长陪着沈铖走了进来。
沈铖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风度翩翩。他进门后，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凌岳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打量，随即化为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
“这位就是凌岳顾问吧？久仰大名。”沈铖主动伸出手，语气真诚，“我是沈铖。之前就听警方的朋友多次提起过您破案如神，没想到这次因为这样的案子有机会见面。”
凌岳站起身，没有立刻伸手，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沈铖，仿佛要穿透那层完美的绅士伪装。短短一两秒的停顿，让空气几乎凝固。
最终，凌岳还是伸出手，与沈铖短暂地交握了一下。他的手心干燥而稳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度。
“沈总过奖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凌岳的声音平淡无波，“现在只是个临时顾问。倒是沈总，热心公益，连警方办案都如此关心，实在难得。”
话语里的疏离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刺探，被包裹在客套的表象之下。
沈铖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任何言外之意，笑容不变：“能力范围内，总想为社会做点事。更何况，这次凶手的作案手法如此…特别，让人寝食难安。希望能尽快水落石出，让市民安心。”他转向李队长和张伟，“铖臻的安保数据库己经开放权限，我们的人员随时待命，配合警方的任何调度。”
李队长点头表示感谢：“感谢沈总的大力支持。凌岳呢，局里特聘他来协助分析凶手的心理画像和行为模式，毕竟这方面他是专家。”他简单介绍了目前的困境，“希望两位…嗯，能通力合作，提供一些新思路。”
“当然。”沈铖率先表态，目光转向凌岳，语气恳切，“凌顾问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我相信，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有凌顾问这样的专家加入，案子一定能很快取得突破。”
凌岳微微颔首，没有接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白板上的现场照片和线索，语气淡漠：“开始吧。张队，先把目前所有的物证检验报告和现场记录给我看一下。”
他的姿态明确：他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寒暄的。
沈铖也不以为意，优雅地在凌岳对面的位置坐下，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偶尔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
会议桌两旁，一边是停职复起、心怀疑虑的前神探；一边是热心公益、无懈可击的青年才俊。
表面客气，暗藏机锋。
被迫的合作，就此拉开序幕。水波之下，暗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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