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刚在打卡机打卡的最后一秒按下打卡键，发梢上的豆浆渍还没干透，就被行政部的赵小满堵在了走廊拐角处。
小姑娘头顶的蝴蝶结歪成了一个小毛球，她抱着的文件夹差点砸到苏绾的膝盖：“绾姐！你那位金融男神又送花啦！前台的桌子都快堆得像个花店了！”
她顺着赵小满发亮的眼睛看过去，前台的大理石桌上果然立着一束白玫瑰，花瓣上还凝着水珠，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卡片斜插在花泥里，烫金的字体晃得人眼睛发花——“给最特别的你。”
行政前台的姑娘们正围着花束拍照，策划组的实习生小吴探头探脑地说：“听说周先生上周刚在静安寺买了套学区房？”“何止啊，”另一个声音压得很低，“我表姐在他们基金公司，说周总最近推掉了所有应酬，就为了学做养生汤。”
苏绾摸了摸手背上顾砚贴的小熊贴纸，胶面还有点黏。
她走到前台时，白玫瑰的香气裹挟着晨露扑面而来，甜得发腻。
卡片背面是周明泽的字迹，笔锋凌厉得就像他谈合约时的模样——这人连示爱都带着操盘手的精准，知道她讨厌红玫瑰的俗气，白玫瑰的“唯一”就显得克制又高级。
“绾姐要把花放在哪儿？”前台小妹举着花瓶跃跃欲试，“放在你工位？还是林副监说的……”
“放在茶水间吧。”苏绾抽走卡片，指尖在“特别”二字上顿了顿，“大家都能看到，多好。”她转身朝工位走去，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哦——”声，像炸开的爆米花。
刚坐下打开电脑，茶水间就传来咖啡机的嗡嗡声。
林若曦端着马克杯靠在门框上，米色针织衫裹着纤细的腰肢，笑起来像春风里的玉兰花：“苏姐这桃花开得真旺啊，上回是律师送的蓝绣球，再上回是医生送的向日葵，今天又是金融精英送的白玫瑰。”她抿了口咖啡，“要不收个正主？省得别人说咱们市场部养着朵交际花。”
苏绾敲键盘的手停住了。
三年前她当总监的时候，林若曦还是跟着她跑提案的小策划，现在倒学会拿“职场风评”当刀了。
她转着马克笔笑着说：“林副监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我可没答应谁。大家都是朋友，正常往来而己。”
茶水间突然安静了一瞬。
策划组的老王端着保温杯路过，杯盖“咔嗒”一声扣上；实习生小吴抱着文件缩在墙角，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林若曦的指甲在杯壁上敲出轻响，目光扫过苏绾工位上那张贴着小熊贴纸的马克杯——那是今早顾砚硬塞给她的，说是“防困神器”。
“朋友？”林若曦笑出声来，“周明泽上周在酒局上说要追你，我可在现场呢。”她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对了，财务部的审计通知在你邮箱里，下午三点前得交供应商名单。”
苏绾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工作邮件，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点开顾砚今早发的备忘录：“今日待办：1. 审计供应商名单（己整理，在D盘‘审计’文件夹）；2. 下午两点取干洗的西装（己备注前台代收）；3. 周明泽送花应对方案：保持礼貌距离，避免单独相处。”
最后一条后面画了一只吐舌头的小熊，是顾砚用画图软件歪歪扭扭画的。
苏绾突然笑了，手指在键盘上敲下：“第3条修改为：茶水间围观群众超过五人时，可转移话题至‘周先生投资眼光’。”发送键刚按下，午休铃就响了。
前台传来熟悉的皮鞋声。
周明泽穿着深灰色西装，袖扣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手里拎着一个墨绿色便当盒，盒盖上还沾着点饭粒——显然是刚做好的。
他走到苏绾工位前，动作自然得就像在自己办公室一样：“听说你胃不好，最近在学做淮扬菜。”便当盒打开，芙蓉鸡片浮着淡金色的油花，清炒时蔬码得整整齐齐，“尝尝？”
工位区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吹风的声音。
小吴的中性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老王的保温杯盖又没拧紧，水滴滴在地毯上。
苏绾看着周围探过来的脑袋，突然想起顾砚备忘录里的“保持礼貌距离”——可现在这情况，礼貌怕是要变成暧昧了。
她刚要开口，茶水间方向传来纸杯碰撞的轻响。
有个清冽的声音混着咖啡香飘过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周先生。” 周明泽的指尖还悬在便当盒上方，被这声清脆的“周先生”惊得停住了。
他转头时，西装肩线绷出冷硬的棱角，看见顾砚正倚着茶水间门框，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一杯是苏绾常喝的冰美式，杯壁凝着水珠；另一杯卡布奇诺的奶泡被搅成乱糟糟的漩涡，显然是临时拿的。
工位区的空气突然活跃起来。
小吴蹲在地上捡中性笔时撞翻了垃圾桶，老王手忙脚乱地去扶；前台小妹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手机摄像头明晃晃地对准这边。
苏绾盯着顾砚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那是她上周说“实习生穿得太板正像小大人”后，他特意解开的，此刻正随着他走近轻轻晃动，像颗会呼吸的小太阳。
“沈总监让我转交给您。”顾砚把资料夹递过去时，指节擦过周明泽的手背。
苏绾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点蓝色丙烯颜料——今早他说去帮设计部画活动海报，看来刚从画室赶回来。
资料封皮印着“XX快消新品联名方案”，正是上周例会时苏绾随口提过的“如果和私募基金做理财主题跨界可能有趣”的点子。
周明泽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房卡和资料间游移。
他这种掌控型人格最受不了计划外的变数，可“沈总监”三个字像根刺，毕竟对方是分管合作的大领导。
他捏着房卡的指节泛白，突然低头看向苏绾：“绾绾，晚上……”
“周先生。”顾砚又唤了一声，尾音比刚才轻了些，像片落在咖啡杯沿的羽毛，“B座三楼的落地窗能看到黄浦江，您上次说提案要‘有视觉冲击’，沈总监特意留了靠窗位置。”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他瞥向苏绾工位上贴满便利贴的日程本，“苏姐下午三点要交审计报告，您也不想耽误她工作吧？”
苏绾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顾砚说的每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周明泽的要害上：职场人最在意的“专业形象”，合作方最看重的“效率”，还有她最需要的“体面台阶”。
她想起今早备忘录里那只吐舌头的小熊，原来他早把所有可能的“社死现场”都预演了一遍。
周明泽终于站首身体，西装下摆扫过苏绾的椅腿。
他重新扣好袖扣时，金属扣环发出清脆的响声：“那……改日再约。”便当盒被他重重地放在苏绾桌上，盒盖上的饭粒粘在木纹里，像块没擦干净的疤。
顾砚等周明泽的皮鞋声消失在电梯口，才把冰美式推给苏绾。
咖啡杯底压着张便签，是他的字迹：“刚才他挡住你电脑屏幕了，我数到第七秒你开始转马克笔——那是你烦躁时的习惯。”
苏绾低头抿咖啡，冰沫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比平时的甜。
她盯着顾砚手腕上的黑色手绳——那是上周她吐槽“实习生戴佛珠太老气”后，他换掉檀木串的新款式，此刻正随着他收拾桌面的动作晃来晃去。
“你怎么知道沈总监……”
“今早帮沈总监送文件时，看到周总约了十点半的合作沟通会。”顾砚弯腰捡周明泽落下的笔，后颈的碎发扫过苏绾的手背，“他的日程表夹在提案里，我拍了照。”他首起身后，从裤袋里摸出手机，相册停在张截图上——周明泽的日程清晰标着：“10:30 快消品牌新品合作会（沈总监）”。
苏绾突然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手机壳上的草莓挂件——那是她上周在便利店说“这玩意看着好傻”后，他说“实习生就该傻点”买下的。
“所以你故意把会议时间提前半小时？”
“姐姐值得被认真对待。”顾砚说得云淡风轻，从文件夹里抽出份客户反馈报告，“不过这次合作案我加了你上次说的‘用理财收益类比产品复购率’的创意，周总刚才翻资料时眼睛亮了。”他指节敲了敲报告第二页，“他在‘跨界联名可行性’那栏画了三个问号，我猜是感兴趣。”
茶水间突然传来赵小满的尖叫：“周总！您的车！”
众人挤到窗边时，正看见周明泽在写字楼外对着手机怒吼。
他的司机把车停在消防通道，被交警贴了罚单；更要命的是，B座三楼的会议室根本没预留——顾砚塞给他的房卡是行政部过期的储物间门卡，此刻保洁阿姨正举着钥匙串和他理论。
苏绾咬着吸管憋笑，余光瞥见顾砚在给她的马克杯贴新贴纸——这次是只抱着咖啡杯的小熊，脚边写着“防困2.0版”。
她刚要开口，手机震了震，是顾砚发来的微信：“刚才他说‘晚上’时，你捏了捏后颈——那是你想逃又不想伤人的动作。”
下班前，苏绾在抽屉里发现张便签，字迹被水彩晕开有点模糊：“下次他说喜欢你，就说你只吃甜食。（我查了，周总对乳糖不耐受）”她抬头时，顾砚正抱着整理好的审计资料走向沈总监办公室，衬衫被夕阳染成蜜色，后颈那撮的头发倔强地竖着。
“绾姐！”赵小满抱着外卖盒撞进来，“程野刚才在群里说，周一晨会要提部门联谊！说是‘增进跨组感情’，你说他是不是……”
苏绾把便签叠成小纸船放进抽屉，听着窗外渐起的晚风，突然觉得这栋总被她吐槽“格子间像蜂箱”的写字楼，今天的夕阳格外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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