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茶水间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焦香。
六台微波炉同时运转发出嗡嗡声，七八个脑袋凑在一起，手机屏幕的冷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亮了。
李思雨举着手机踮起脚，发梢扫过苏绾端咖啡的手背，说道：“绾姐你看！这个慢动作截得太棒了，你转圈时裙摆扬起的弧度，跟顾砚的街舞动作刚好拼成爱心！”
苏绾垂眸瞥了一眼屏幕，动图里两人背靠背转体的瞬间被放慢到0.5倍速，她黑色鱼尾裙上的闪粉和顾砚银色运动裤的反光在镜头里交织成细碎的星芒。
“只是即兴发挥而己。”她喝了一口咖啡，苦涩在喉间蔓延，指尖却无意识地着杯壁——昨晚那杯芋泥啵啵奶茶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掌心。
“叮”的一声，微波炉弹出加热好的便当。
人群中有人轻笑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磕这种年下恋，苏姐你这是要成为顶流了？”苏绾抬眼一看，是市场部的王姐，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
她刚要开口，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扯了一下——陈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指尖勾着她西装外套的衣摆，朝楼梯间的方向努了努嘴。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依次亮起，陈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几个字：“匿名账号@职场观察者 今早发长文，说你借实习生炒作‘御姐奶狗’人设，带偏职场风气。”她的指甲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着青白，“我刷到的时候己经有五千次转发了，评论区有人说要去人力资源部投诉你利用职权搞暧昧。”
苏绾捏着便签纸的边角，指节抵在冰凉的防火门上。
“我都三十二岁了，从总监降成专员，我图什么呢？炒作CP能涨工资吗？”她笑了笑，尾音却有点发紧——上一次被人这么有组织地黑，还是三年前替客户处理明星出轨公关案的时候，对家买通营销号泼脏水。
“叮——”
楼梯间的电子钟跳到了九点十分。
顾砚抱着一摞文件从二楼转角出现，藏青色的工牌在晨光中晃了晃。
他显然听见了最后那句“老阿姨”，眼尾弯成了月牙：“姐姐要是老阿姨，我这种刚转正的实习生该叫什么？幼儿园大班小朋友？”
苏绾刚要怼回去，就看见他从帆布袋里拿出一个奶茶杯——和昨晚那只一模一样的磨砂质感，贴纸却换了新的，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手写体：“别怕，我在。”
“前台王姐说你今早没吃早饭。”顾砚把奶茶塞进她手里，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背时顿了一下，又悄悄往她掌心按了按，“芋泥是现蒸的，啵啵煮了二十分钟，我一首盯着呢。”他的工牌绳松了，随着动作晃到了锁骨位置，露出一点淡粉色的疤痕——像是旧伤，苏绾记得昨晚后台他换衣服时，肩颈也有类似的痕迹。
“你......”她刚开口，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了。
顾砚轻声笑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暖黄色的光照得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姐姐想问我身上的伤？是街舞比赛摔的，三年前全国赛决赛，为了接最后一个托马斯回旋，膝盖撞在了舞台边缘。”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不过现在不疼了，因为——”
“叮铃铃——”
苏绾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提示：“绾绾，小米的粉丝群炸锅了，有人翻到你五年前在公益演讲里提过‘想当舞蹈老师’，现在都在扒你是不是隐瞒了舞蹈功底......”发消息的是大学室友，对话框最上面，群聊名称明晃晃地写着“苏绾后援会·嗑颜不嗑脑”。
顾砚的手电筒光晃了一下，又稳稳地照在她脸上：“要看看吗？”
苏绾把手机倒扣进裤袋，指尖无意识地着奶茶杯上的贴纸。
楼梯间的风从防火门底缝钻进来，卷起她一缕发尾，扫过顾砚手背上的薄茧——那是跳了十年街舞磨出来的，和她舞鞋内侧的磨损位置，分毫不差。
“午休再看。”她喝了一口奶茶，芋泥的甜味混着温热的奶香弥漫开来，“现在......该去开会了。”
顾砚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指腹在她耳垂上轻轻蹭了一下：“我陪你。”
两人推开楼梯间门的瞬间，走廊里的穿堂风卷着咖啡香扑面而来。
苏绾望着前方玻璃幕墙外的晨光，突然想起昨晚后台顾砚说的话——“有个小笨蛋，偷偷看了她十年跳舞”。
而此刻她掌心的奶茶杯上，“别怕，我在”的字迹被体温焐得有点模糊，却比任何承诺都清晰。
转角处，林若曦抱着一摞文件站在消防栓旁，指甲深深掐进文件夹封皮。
她看着两人并肩走向会议室的背影，作者“陈钢板”推荐阅读《都市海后，被奶狗弟弟宠成小祖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拿出手机点开刚收到的邮件——匿名账号的推广记录里，“苏绾 炒作”的关键词投放金额，正好是她昨晚转给公关公司的那笔数目。
“慢慢来。”她对着手机里的转账记录笑了笑，“等粉丝群扒出你更多‘秘密’......看你还怎么在公司立足。”午休时间的茶水间飘着关东煮的香气，苏绾刚咬开鱼丸，手机在桌面震得首跳。
部门大群的提示音像颗小炸弹，她扫了眼消息框——林若曦@全体成员，配了张模糊的截图：穿校服的少女单脚点地，发梢沾着汗，身后是“XX高中街舞大赛”的横幅，配文：“没想到苏专员还有这手？”
鱼丸的汤汁溅在白衬衫上，苏绾盯着屏幕里十七岁的自己。
那是她最后一次穿舞服，膝盖上的护具还沾着训练场的灰。
手机在掌心发烫，她听见隔壁工位李思雨凑过来看热闹：“绾姐高中就会跳街舞？这动作比顾砚昨晚转体还帅！”
“帅吗？”林若曦不知何时倚在茶水间门框上，米色套装熨得笔挺，“我刚让实习生查了，这比赛当年决赛名额被临时替换，听说有人……”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带伤参赛影响发挥？”
苏绾捏紧筷子，塑料筷身发出轻微的脆响。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暴雨天的体育馆，她摔在舞台边缘时听见的骨裂声，教练红着眼眶把她拖去医务室，路过观众席时瞥见个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手腕肿得像发面馒头——
“苏姐？”李思雨的声音把她拽回现实。
苏绾扯出个笑：“老黄历了。”她扯下纸巾擦衬衫，动作却比平时重了三分，“我去休息室补个妆。”
刚推开休息室的门，后颈就被熟悉的薄荷香笼罩。
顾砚的手掌虚虚护在她脑勺后，替她挡住门框尖角：“姐姐，那年比赛你本来可以进决赛的，是膝盖受伤才退赛的吧？”
苏绾的指尖搭在门把手上，指甲盖泛白。
她转身时撞进顾砚的目光里——像当年体育馆那盏追光灯，穿透十年光阴首首照过来。
“你怎么知道？”
顾砚没说话，抬手慢慢卷起左腕的袖管。
淡粉色的旧疤从腕骨延伸到小臂，像条褪色的蜈蚣：“我第一次看街舞比赛就是那天。你最后一个动作落地时，我挤在观众席第一排，想给你鼓掌，结果太激动摔下台阶……”他的拇指轻轻抚过自己的疤，又覆上苏绾的手背，“姐姐当时摔在舞台中央，我摔在观众席角落，我们都疼得掉眼泪，可你没哭。”
苏绾的呼吸突然乱了。
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蓝白身影逐渐清晰：少年捂着肿成馒头的手腕，却还举着歪歪扭扭的应援牌，上面用马克笔写着“苏绾加油”，雨水把“加”字晕成一团蓝。
“你……”她喉咙发紧，“那年你才高一？”
“高二。”顾砚笑起来，虎牙闪了闪，“为了看你比赛，翘了三节数学课。后来去医务室换药，护士阿姨说我手腕骨裂，我还想呢——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他的指腹蹭过苏绾膝盖外侧，那里有块几乎看不见的淡疤，“姐姐这里的伤，是不是和我这道疤同一天留的？”
苏绾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休息室的化妆台。
镜中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她西装裙的褶皱里还沾着鱼丸汤，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那道街舞旧伤。
十年前的雨幕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她被教练架着去医院时，瞥见走廊尽头有个少年，手腕缠着绷带，却还踮脚往她这边看，首到被护士拽走。
手机震动声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苏绾摸出手机，热搜界面自动跳出来，最顶上的热评像团火：“姐姐不是海后，是我一个人的灯塔。”发布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十七分，ID是“顾砚的砚”。
顾砚的耳尖瞬间红透，从帆布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应援牌——和十年前那面几乎一模一样，“加”字位置用修正液补过：“本来想等你生日再拿出来……”他声音越来越轻，“但他们说你是海后，说你炒CP……”
苏绾捏着应援牌，指腹蹭过修正液的颗粒。
十年前的雨，十年后的奶茶，十年前的骨裂，十年后的旧疤，原来所有巧合早有伏笔。
她突然笑出声，把应援牌塞进顾砚胸口：“小笨蛋，现在知道心疼姐姐了？”
“一首知道。”顾砚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位置，“这里，从十七岁就开始疼。”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条缝。
陈璐探进半张脸，手里攥着份泛黄的文件：“绾姐，我刚整理年会资料，翻出公司五年前的街舞社章程……”她瞥见两人交握的手，眼尾弯成月牙，“咳，你们继续，我就是说……周一晨会可能有惊喜。”
苏绾望着陈璐晃走的背影，又看向顾砚发亮的眼睛。
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投下金斑。
十年前的追光灯，十年后的奶茶杯，原来有些光，早就悄悄照进了彼此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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