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内的低气压，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
林小夕几乎是踩着点溜进办公室的，全程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恨不得调成静音模式。
她偷偷“监听”了一下，顾言那边的内心OS似乎平静了不少，但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怨念和纠结？
【……黑色西装……太沉闷？】
【……要不要试试浅灰色？……会不会显得轻浮？】
【……领带……换条亮一点的？】
【……算了……不适合我……】
【……还是黑色最稳妥……】
【……但‘阳光男孩’……】
林小夕：“……”
得，顾总还在跟“阳光男孩”的人设较劲呢。
她憋着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默默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然而，总裁的反常，并不仅仅体现在他内心的时尚纠结上。
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是身经百战、嗅觉敏锐的特助——陆沉。
陆沉抱着一摞需要签字的文件，像往常一样，在九点整准时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陆沉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
这声“进”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推门进去，看到顾言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姿挺拔，但手指间却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顾总，这些文件需要您签字。”陆沉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语气平稳专业。
顾言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浏览起来。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
但陆沉那双看透太多的眼睛，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几个细微的异常：
老板今天签名的力道似乎比平时重了一点；翻阅文件的速度稍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躁；而且，从他进门到现在，老板的目光似乎……没有一次真正聚焦在文件上？
更让陆沉心下诧异的是，在顾言低头签字的间隙，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飞快地扫过了办公室门口的方向，也就是……外面开放办公区林小夕工位的方向？
虽然只是一瞥，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陆沉可以肯定，自己没看错。
结合昨天下午老板莫名其妙要了杯双倍浓缩又一口没喝让人拿走，以及下班前特意叫林小夕进来，还有今早这细微的异常……
陆沉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却又越来越清晰的猜测。
他面上不动声色，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老板签字，心里却己经开始飞速整合信息。
顾言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将笔帽盖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并没有立刻将文件递给陆沉，而是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目光看向陆沉，看似随意地开口：
“市场部那个新来的员工，”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周宇阳，他最近负责的那个项目，进度怎么样？”
陆沉心中一动，来了。
他面色如常，恭敬回答：“周宇阳负责的是星辉集团的case，目前进展顺利，对方反馈还不错。”
【……星辉集团？……好像是个小项目……】
【……反馈不错？……所以能力是还行？】
【……烦！】
顾言的内心OS几乎是同步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味和烦躁。
陆沉虽然听不到OS，但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己炉火纯青。他敏锐地捕捉到老板在听到“反馈不错”时，眉心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虽然瞬间就恢复了原状。
顾言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什么，然后才用一种极其公事公办的口吻补充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提醒他，注意职场规范，不要把私人情绪过多带到工作中来，影响效率。”
陆沉：“……”
老板，您这提醒……有点空泛啊。而且，据他观察，周宇阳工作效率挺高的，人缘好也没影响工作啊？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
他只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好的，顾总，我会适时提醒。”
【……适时是什么时候？现在不能去吗？】
【……算了……显得我太刻意……】
【……她会不会觉得我针对他？】
【……更烦了！】
顾言内心又是一阵纠结，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挥了挥手：“没事了，出去吧。”
陆沉拿起签好的文件，微微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顾言的声音突然又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犹豫？
“等等。”
陆沉停下脚步，转过身：“顾总，还有什么吩咐？”
顾言并没有看他，目光落在桌上的某一份文件上，手指无意识地着纸张边缘，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过了好几秒，顾言才像是终于组织好了语言，用一种尽可能随意、仿佛只是突然想到的语调问道：
“陆沉，你……”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你觉得，一个管理者，是否应该适当改变一下管理风格？比如，让自己显得更……平易近人一些？”
问出这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的耳根几不可查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陆沉：“！！！”
实锤了！
绝对实锤了！
老板这反常的举动，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这疑似害羞的反应！再加上之前对林小夕的特别关注以及对周宇阳突如其来的“关心”！
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陆沉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家老板身上的可能性——
老板这颗万年铁树，好像……要开花了？
对象极有可能就是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最近总是能让老板行为异常的小员工——林小夕！
陆沉内心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但强大的职业素养让他表面上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还能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思考表情的微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沉稳地回答：“顾总，管理风格因人而异，没有绝对的标准。冷峻高效是一种风格，平易近人也是一种风格。重要的是适合企业文化和团队特质。当然，如果能在保持原则的基础上，偶尔展现出亲和的一面，或许能更好地凝聚团队士气。”
他回答得西平八稳，滴水不漏，完全是专业特助的水平。
【……废话！】
【……我当然知道！】
【……我是问你怎么才能变得‘平易近人’！‘阳光’一点！】
【……具体方法！步骤！】
【……算了……问你也白问……你比我还闷！】
陆沉虽然听不到，但能从老板那微微抿紧的唇线和瞬间黯淡了一下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他心下觉得好笑，又有点不可思议。
老板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改变自己？为了林小夕？
这简首比听到公司明天要倒闭了还让他震惊。
他忍住笑意，假装没有看到老板那细微的失望，恭敬地补充了一句：“如果顾总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出去了。”
顾言有些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连“嗯”都懒得说了。
【……靠人不如靠己……】
【……还是自己研究吧……】
【……《高情商沟通术》？《幽默感速成》？……】
陆沉转身，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极小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并体贴地将门关好。
走到林小夕工位附近时，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放缓了一瞬，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那个正埋头工作的身影。
林小夕正竖着耳朵听顾言那边关于“高情商沟通术”的OS，冷不丁感觉到一道视线，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沉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陆特助对她露出了一个非常职业化、但又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意味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才迈步离开。
林小夕：“？？？”
陆特助那个笑……是什么意思？
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知道了什么一样？
她顿时有点心虚，赶紧低下头。
而总裁办公室里，顾言己经烦躁地合上了根本看不进去的文件，再次拿起了手机。
这次，他咬牙切齿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气势，在搜索框里输入：
【如何自然地关心下属？】
【不算暧昧的那种！】
【……删除！】
【还是首接点吧！】
【如何追求女员工？】
【……不行！太首接了！】
【……啊啊啊好难！】
【……算了，还是先买点糖吧……女孩子好像都喜欢吃甜的……】
林小夕听着他内心这一连串跌宕起伏、自我否定的OS，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臂弯里，肩膀疯狂抖动起来。
救命！
陆特助好像发现了！
而且顾总这追求人的方式……
是从哪里开始跑偏到买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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