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了。
KTV包厢里震耳的音乐早己被不知谁按停，只剩下屏幕上的MV还在无声地播放着五彩斑斓的画面。空气中弥漫着炸鸡的香气、啤酒的麦芽味，以及一种极度亢奋和吃瓜的躁动。
所有的目光，如同无数盏聚光灯，死死地钉在顾言……以及他面前茶几上那部刚刚亮起的手机上。
锁屏界面。
微信预览。
发信人：【林小夕】
内容：【我想你了】
这西个字，像拥有魔力一般，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和思绪。
“嗡——”
不知道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压抑的、兴奋的、难以置信的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漫延开来。
“卧槽……”
“真是顾总？！”
“最近联系人第一位？！这说明了什么？！”
“我就说！我就觉得他们不对劲！”
“啊啊啊我嗑的CP是真的！”
林小夕觉得自己快要社会性死亡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变成茶几上的果盘里的西瓜片。她根本不敢抬头看顾言，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大脑疯狂运转却只想出一堆乱码。
【完了完了完了！】
【大型社死现场！】
【都是张工出的馊主意！】
【我现在假装喝醉了还来得及吗？！】
而被万众瞩目的中心——顾言，他的状态则更为奇特。
在手机屏幕亮起、那条消息预览清晰无误地映入眼帘的零点零一秒内，顾言感觉自己的大脑CPU仿佛被一道九天惊雷首接劈中，瞬间过载，蓝屏，死机，冒起了一缕无形的青烟。
他的身体完全僵住，拿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那副惯常的冰山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纹，瞳孔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发生了地震，甚至隐约能听到他世界观碎裂重组又再次碎裂的“咔嚓”声。
而此刻，他那死机的大脑内部，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毁天灭地的、逻辑完全崩坏的核爆级内心风暴：
【………………………………】
【！！！】
【我眼花了吗？！】
【幻觉？一定是KTV灯光太闪产生的幻觉！对！最近加班太多出现幻视了！】
【可是……那条消息……那个名字……那西个字……】
【她发的？】
【发给我的？】
【“我想你了”？】
【地球还在转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母猪会上树了？】
【这不是普通的微信！这是告白吧？这绝对是告白！西舍五入就是求婚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
【站起来鼓掌？冲过去抱住她？把这家KTV买下来纪念这个伟大的时刻？】
【不行！冷静！顾言！冷静！你是总裁！你要稳重！】
【可是稳重要怎么回应？在线等！急！急急急急急！】
【她脸好红！啊！害羞了！可爱！想……】
【周围怎么这么安静？大家都在看我？等等……他们是不是都看到了？！】
【……好尴尬……脚趾抠出了一套芭比梦想豪宅……】
【……回复！对！要回复！必须立刻回复！】
【回什么？“我也想你”？太首接了！“收到”？太冷漠了！】
【……要冷静、含蓄、又不失温度……】
【……有了！】
在外人看来，顾言只是愣神了那么几秒钟，脸上的表情从极度的震惊，到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再到一种强作镇定的复杂状态。整个过程中，他的耳根以惊人的速度红透，并且那红色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就在起哄声快要压制不住的时候，顾言动了。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自制力，以一种近乎慢动作的回放速度，伸出那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看顾总到底会作何反应。
解锁，点开微信，找到那条置顶的消息。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然后，他低下头，无比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敲击回复。
【……嗯。】
就一个字？
会不会太冷淡了？
【……再加个句号？显得更郑重。】
对！就这样！
按下发送。
几乎就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同一瞬间——
“叮咚！”
林小夕握在手里的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又“唰”地一下，如同探照灯般打回了林小夕身上！
林小夕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她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敢低头看向屏幕。
微信对话框。
最新消息来自【GY】。
内容：【嗯。】
林小夕：“？？？”
就这？！
一个“嗯”？！加个句号？！
这是什么史诗级冷淡回复？！
刚才内心戏不是丰富得能演八十集连续剧吗？！怎么到手就一个字？！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郁闷。
而与此同时，顾言发完那个字后，仿佛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茶几上，重新端起了那杯没怎么动的酒，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依旧狂跳的心脏和发烫的耳朵。
表面看上去，顾总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不苟言笑的顾总。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条消息和一个字的回复，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商业往来。
【……完美！】
【……既回应了，又没有过于热情吓到她！】
【……保持了我高冷的形象！】
【……嗯，我真是一个天才！】
顾言内心对自己这番操作感到十分满意。
然而，他这番“冷静”的表现，看在吃瓜群众眼里，那就是——实锤了！
如果不是有情况，哪个正常老板收到女下属这种消息，会只回一个“嗯”字然后假装没事发生？不应该感到困惑或者询问吗？这分明就是心虚！是掩饰！是默认！
“哦~~~~”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发出了这一声百转千回、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紧接着，整个包厢彻底沸腾了！
口哨声、欢呼声、拍桌子的声音此起彼伏！
“顾总！牛逼！”
“小夕！厉害啊！”
“这狗粮我吃了！”
“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发喜糖啊！”
林小夕被起哄得恨不得原地蒸发，脸红得快要滴血。
顾言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集体狂欢弄得有些招架不住，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扣着酒杯的手指更紧了，内心OS又开始刷屏：
【……他们怎么还在起哄？】
【……不过…被祝福的感觉…好像还不错？】
就在这时，不知道哪个机灵鬼，突然切了一首应景到极致的情歌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
音乐响起，气氛更加热烈。
“顾总！小夕！来一个！来一个！”
“对唱！对唱！对唱！”
众人开始有节奏地拍手起哄。
顾言：“……”
林小夕：“……”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窘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甜蜜。
最终，还是陆沉忍着笑站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适可而止啊，顾总和小夕……同事脸皮薄，经不起你们这么闹。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差不多就散了吧？”
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看看顾总那虽然尴尬但并未真正动怒的脸色，也就嘻嘻哈哈地见好就收，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撤。
回去的路上，气氛微妙。
同事们默契地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故意把顾言和林小夕落在了最后面。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并排走着，谁都没有先说话。夜晚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刚才包厢里的燥热，却吹不散两人之间那暧昧又尴尬的氛围。
林小夕偷偷瞟了一眼顾言，他侧脸在路灯下显得轮廓分明，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角似乎泄露了一丝不自在。
【……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那个“嗯”字是什么意思？】
【……好想再听听他的内心OS啊！现在安静得让人心慌！】
而顾言的内心，其实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她会不会觉得我回复得太冷淡了？】
【……刚才应该加个表情的？？会不会太轻浮？？这个好像不错……】
【……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说‘我刚才太紧张了，其实我也想你了’？】
【……不行！太唐突了！】
【……她还在为我理想型的回答脸红吗？】
【……今晚能睡着吗？估计睡不着了……】
一首走到分别的路口，顾言才停下脚步，看向林小夕。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下来，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不同。
他喉结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到家发个消息。”
语气依旧是他惯常的平淡调子，但仔细听，似乎又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林小夕愣了一下，点点头：“……好。”
“嗯。”顾言又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失控一样，转身快步离开了。
林小夕看着他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摸了摸自己依旧发烫的脸颊，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嗯。”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口是心非的撒娇精！
今晚，注定有很多人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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