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锦绣阁”包厢的檀香,混着梁天虎指间雪茄的醇厚烟气,在红木家具间缠成密不透风的网。张启林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椅上,屁股只沾了半边椅面,双手在膝头反复——那枚父亲留下的老式机械表,表链磨得发亮,此刻却硌得他掌心发慌。
梁天虎没说话,只慢条斯理地用银质雪茄剪修着烟尾,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他今天穿了件暗纹中山装,袖口“虎”字纹样在暖光下若隐若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半眯着,像在打量一件待估价的古董,而非一个市场监管局的科长。
“张科长,”梁天虎终于开口,语调温和得像在聊天气,指节轻轻叩了叩桌面,“上周惠民市场的‘管理费’,收得不太顺啊。”
张启林身子一僵,忙欠了欠身:“梁总,是、是有几家商户推三阻西,我己经让人去催了,这周肯定能齐。”他声音有些发紧,目光不敢碰梁天虎的眼睛,只盯着对方指间那枚厚重的金戒——上次梁天虎送他名牌手表时,这枚戒指在灯光下闪了闪,让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梁天虎不置可否,从紫檀木抽屉里抽出一张照片,轻轻推到张启林面前。照片边缘还带着冲印的毛边,画面里是公园长椅,一个戴口罩的人正给陆阠递东西,背景里的柳树刚抽新芽,能看清是城南的滨河公园。
“认识吗?”梁天虎的手指按在照片上,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张启林拿起照片,瞳孔骤然收缩。他认得陆阠那身半旧的冲锋衣,也认得长椅后的路灯——上周三他路过滨河公园,远远见过这个场景,当时还以为是普通市民找警察反映情况。可此刻梁天虎的眼神,像冰锥似的扎在他身上,让他后颈瞬间冒了汗。
“梁、梁总,这是……陆阠?”张启林的声音发颤,下意识把照片推回去,“我、我那天路过,没看清另一个人是谁,真的!”
梁天虎笑了,笑声很低,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雪茄的烟味:“没看清?”他身子微微前倾,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遮住眼底的冷意,“张科长,我给你的‘好处’,够你儿子在重点中学交三年赞助费了吧?你父亲的医药费,去年也是我让人安排的特护病房,没错吧?”
每说一句,张启林的头就低一分。这些事像重锤敲在他心上,让他想起上个月儿子生日,他用梁天虎给的“奖金”买了最新的游戏机,儿子笑得眼睛都眯了;想起父亲躺在特护病房里,呼吸机的管子插在鼻孔里,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没救了”。这些画面和照片里的场景搅在一起,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梁总,我真没跟陆阠联系!”张启林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双手攥得指节发白,“您信我,我要是敢背叛您,天打五雷轰!我就是个想安稳退休的小科长,犯不着跟您作对啊!”
梁天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手指依旧着金戒,那是他母亲的遗物,戒面磨得光滑。他想起二十岁那年,在惠民市场被商户推搡时,母亲也是这样慌慌张张地护着他,说“咱不惹事,好好过日子”。可后来母亲病死在出租屋,连副像样的棺材都买不起——从那时起,他就知道,“安稳”是给弱者的谎言,只有攥紧权力,才能不被人欺负。
“我没说你跟他联系。”梁天虎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普洱茶,茶盖轻轻刮着杯沿,“我只是觉得,陆阠那只疯狗,总盯着惠民市场不放,不是个事。”他呷了口茶,喉结滚动了一下,“你跟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的脾气——认死理,不听劝。”
张启林愣了愣,没明白梁天虎的意思,只讷讷地说:“陆阠确实倔,上次我劝他别查周老板的案子,他差点跟我翻脸。”
“所以,得让他换个方向。”梁天虎把茶杯放在托盘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我在老城区开了家桌游吧,明儿晚上八点,会有‘朋友’去那谈点事。”他抬眼看向张启林,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你给陆阠透个信,就说……梁天虎要在桌游吧跟毒贩交易。”
张启林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他瞬间明白过来,梁天虎是要设套——让陆阠去桌游吧,要么扑空,要么掉进早就挖好的坑。可陆阠是警察,要是知道自己被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个“通风报信”的,也脱不了干系。
“梁总,这、这不行啊!”张启林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陆阠要是发现是假的,肯定会查是谁报的信,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梁天虎打断他,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冰冷的压迫感,“张科长,你忘了上个月是谁帮你把儿子的户口迁进了学区房?忘了你父亲住院时,是谁让院长亲自做手术?”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照片,“还是说,你想让陆阠知道,你每个月收我多少‘管理费提成’?”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张启林的软肋上。他踉跄着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父亲的病还需要后续治疗,儿子的学费还没交齐,他要是没了这份工作,这个家就垮了。可帮梁天虎设套害陆阠,他良心又像被针扎似的疼——上次陆阠找他要周老板的线索时,眼神里的执拗和正义,他到现在都记得。
“我……”张启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他看着梁天虎平静的脸,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比市场里那些凶神恶煞的混混可怕多了——混混用拳头吓人,而梁天虎,用你最在乎的东西,让你心甘情愿地跳进火坑。
梁天虎看着他挣扎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张科长,我不是在逼你。”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张启林面前,里面的现金鼓鼓囊囊,“这是这个月的‘辛苦费’,你拿着。”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儿子不是想要个新的篮球吗?楼下商场就有,顺便去买了。”
张启林看着那个信封,像看到了烫手的山芋。他知道,只要拿起这个信封,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父亲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做人要留底线,不然早晚要栽。”可底线在现实面前,像纸糊的一样脆弱——他需要钱,需要这份工作,需要保住这个家。
“我……我知道了。”张启林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他慢慢拿起信封,指尖碰到厚厚的现金,却像碰到了冰块,凉得刺骨。他不敢看梁天虎的眼睛,只低着头说,“我明儿一早就给陆阠打电话,就说……就说我听到您的手下议论,要在桌游吧交易。”
梁天虎满意地点点头,重新拿起雪茄,用打火机点燃,蓝色的火焰在他指间跳动。“张科长是聪明人,”他吐了个烟圈,烟圈慢慢散开,罩住张启林苍白的脸,“聪明人,从来都知道该怎么选。”
张启林没再说话,只攥着信封,起身告辞。走到包厢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梁天虎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指间的雪茄烟雾袅袅上升,像一道看不清的网。
走出“锦绣阁”,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初春的寒意,张启林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他掏出手机,翻到陆阠的号码,手指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边是家庭的重担,一边是良心的谴责,而他,只能朝着黑暗的那一边,一步步走下去。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梁天虎发来的消息:“桌游吧地址:老城区福兴路88号,‘夜色桌游吧’。别出错。”
张启林看着消息,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陆阠的号码。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陆警官,我有个重要线索……梁天虎明天晚上八点,要在老城区的夜色桌游吧,跟毒贩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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