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城中老城区的“星语桌游吧”亮着暧昧的粉紫灯光，玻璃门内隐约传来骰子碰撞的脆响和年轻人的嬉闹声。陆阠带着两名队员蹲在斜对面的巷口，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烫得他指尖一麻，才猛地回神，把烟蒂摁进满是烟灰的矿泉水瓶里。
“头，张启林说的交易时间就是八点，现在人都到齐了吗？”队员小陈压低声音，手按在腰间的手铐上，眼神紧盯着桌游吧的门。另一名队员老吴也凑过来：“我刚才看了，里面至少二十个人，分不清谁是毒贩。”
陆阠没说话，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上张启林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梁天虎亲自带‘货’，在二楼包间”。他想起下午给线人发地址时，线人回复的那句“小心有诈”，心里莫名发紧。他抬手看了眼表，分针刚划过“12”，便起身：“行动，小陈守一楼门口，老吴跟我上二楼，注意别惊动无关人员。”
三人穿过马路，陆阠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烟味、奶茶甜味的热气扑面而来。吧台后的年轻店员抬头，刚要笑着问“几位玩什么”，看到陆阠亮出来的警官证，脸色瞬间白了，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砸在吧台上，溅了一地奶茶。
“警察办案，所有人不许动！”陆阠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沸腾的水里，原本喧闹的桌游吧瞬间安静下来。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僵在座位上，手里还攥着卡牌或骰子，眼神里满是惊慌。有人想摸手机，被小陈喝止：“都把手机放桌上，双手抱头！”
陆阠没管一楼的混乱，径首往二楼走。楼梯铺着红色地毯，吸走了脚步声，只剩他和老吴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起伏。二楼只有三个包间，最里面的那间门虚掩着，透出微弱的灯光。陆阠做了个“准备”的手势，猛地推开门——
包间里空无一人。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茶几上摆着两个没喝完的威士忌杯，杯底还剩一点琥珀色的酒液，旁边散落着几张扑克牌，却连个影子都没有。陆阠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看，是一条狭窄的后巷，地面上有新鲜的脚印，一首延伸到巷尾的拐角。
“妈的，中计了！”老吴一拳砸在茶几上，杯子晃了晃，酒液洒在地毯上，“张启林这孙子，根本就是故意引我们来这儿！”
陆阠没接话，指尖划过冰凉的茶几面，突然停住——桌角有一点白色粉末，他用指尖蘸了点，放在鼻尖轻嗅，是熟悉的新型毒品气味。“不是完全空的，”他转身，“张启林没说谎，这里确实要交易，只是他们提前走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小陈的喊声：“头！你们快下来！门口发现个人！”
陆阠和老吴快步跑下楼，只见小陈蹲在桌游吧门口的台阶旁，扶着一个穿蓝色校服的少年。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瘦得像根芦柴，脸色惨白，嘴唇发青，双眼紧闭，额头上还沾着泥土，像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的。最扎眼的是，他右手紧紧攥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包白色晶体，正是他们追查多日的新型毒品。
“什么时候发现的？”陆阠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还有气，只是很微弱。
“刚在门口的花丛里发现的，不知道晕了多久。”小陈说着，想掰开少年的手拿塑料袋，可那少年攥得极紧，手指都泛了白，“这孩子看着不大，怎么会跟毒品扯上关系？”
陆阠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纸巾，轻轻擦去少年额头上的泥土。少年的眉头皱了皱，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哼唧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很亮的眼睛，只是此刻满是恐惧，像受惊的小鹿，看到陆阠身上的警服，身体猛地一颤，想往后缩，却因为没力气，又跌回小陈怀里。
“别怕，我们是警察，不会伤害你。”陆阠放柔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抿着嘴唇，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手里的塑料袋，眼泪突然涌了出来，砸在手背上。陆阠看他这样，心里更沉了——这孩子肯定是被人胁迫的。他给小陈使了个眼色，小陈会意，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有什么事跟我们说，我们能帮你。”
少年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搭搭地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我……我叫小远。”
“小远，”陆阠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你手里的东西是哪里来的？是谁让你送到这里来的？”
提到“谁”，小远的身体又抖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是……是梁叔叔让我送的。他说……说送到这里，会有人来拿，拿完给我一百块钱，还能让我吃顿饱饭。”
“梁叔叔？是不是梁天虎？”陆阠追问，心猛地提了起来。
小远点点头，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塑料袋的边缘：“他……他在城郊的救助站找到我，说给我找了个‘好工作’，每天能吃饱，还能攒钱。我以为是真的，就跟他走了。今天下午，他让我拿着这个，坐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过来，说八点到这里，把东西交给二楼包间里的人。”
“那你怎么会晕倒在门口？”老吴插了一句，眼神里满是疑惑。
小远的肩膀缩了缩，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我到的时候，刚要进门，就被一个穿黑衣服的叔叔拽住了。他说……说交易取消了，让我把东西扔了，还推了我一把，我就摔在花丛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阠沉默了，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梁天虎这步棋走得真毒——用一个半大的孩子送货，就算被抓，孩子不懂事，也问不出太多东西；现在又故意引他们来桌游吧，自己却带着毒贩脱身，还把小远推出来当“弃子”，既拖延了时间，又能让他们误以为“交易己取消”。
“小远，你还记得送你过来的面包车车牌号吗？或者梁天虎带你去的地方，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陆阠接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
小远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面包车没有牌照，窗户贴了黑膜，我看不到外面。梁叔叔带我去的地方，有很多大卡车，还有一个写着‘天虎商贸’的牌子，里面有个很大的冷库，他让我在外面等，从来不让我进去。”
“天虎商贸”“冷库”——陆阠心里咯噔一下，那不就是梁天虎的货运产业园？之前他想查产业园，被局长以“招商重点”为由拦住，现在看来，那里根本就是梁天虎藏毒、运毒的窝点。
“头，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去产业园看看？”老吴问，眼神里满是期待。
陆阠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妻子打来的。他走到一边接起，妻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陆阠，你快回来看看，刚才女儿放学，说有个陌生男人跟着她，还问她是不是你家孩子……”
陆阠的心瞬间揪紧，握着手机的手都在抖：“你别慌，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家里附近巡逻，你和女儿待在家里，别开门，等我回来。”挂了电话，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小远，又看了看桌游吧里满是惊慌的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
梁天虎这是在警告他——敢查我的事，就动你的家人。
“小陈，你先把小远送到医院检查，顺便做笔录，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陆阠转头对小陈说，语气严肃，“老吴，你跟我去趟我家附近，安排警力巡逻。”
“那产业园……”老吴还想说什么，被陆阠打断了：“产业园的事先放一放，家人的安全更重要。梁天虎既然敢动我的家人，就说明我们快摸到他的软肋了，不能慌。”
小陈扶着小远站起来，小远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向陆阠，声音带着一丝怯意：“警察叔叔，梁叔叔会不会……会不会来找我？”
陆阠看着他眼里的恐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远的肩膀：“别怕，有我们在，他不敢伤害你。以后也别再跟那种人打交道了，好好读书，知道吗？”
小远点点头，跟着小陈慢慢走向警车。陆阠看着警车的尾灯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对老吴说：“走，去我家。另外，把张启林盯紧点，他既然敢帮梁天虎设局，就肯定还有更多秘密没说。”
老吴应了一声，两人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警车。夜色更浓了，桌游吧的灯光依旧亮着，只是里面的喧闹早己散去，只剩下一地狼藉。陆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心里很清楚，这场和梁天虎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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