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抱着孩子,几乎是拼尽全力,一路心惊胆战地躲闪着,终于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静心斋的后侧门。
玉宁正焦急地等在那里,看到她回来,刚想开口,目光触及她怀中那个脏污瘦弱的小身影时,顿时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娘娘!这……这是……”
“快关门!去打盆温水来!要快!”
苏晚压低声音急促吩咐,抱着孩子快步走进屋内,小心地将他放在自己的床榻上。
玉宁反应过来,连忙闩好侧门,手脚麻利地跑去打水。
孩子一离开苏晚的怀抱,立刻又陷入惊恐,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发出无助的呜咽,空洞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不怕不怕,我们到家了,安全了……”
苏晚坐在床边,柔声安慰,用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污垢和泪水,指尖传来的高温让她心惊不己。
玉宁端来温水,看到孩子可怜的模样,眼圈也红了:“天哪……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先别问那么多,救人要紧!”
苏晚沉声道,迅速冷静下来指挥,
“玉宁,去把我药箱里那瓶清热退烧的药丸拿来,化半颗在水里。再找些干净柔软的布来!”
主仆二人立刻忙碌起来。苏晚小心翼翼地解开那身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散发着酸臭味的破布衣服,孩子瘦骨嶙峋的身体暴露出来,肋骨根根可见,身上还有不少磕碰的青紫和污垢,看得人心头发酸。
玉宁打来温水,苏晚亲自用软布蘸水,一点点、极其轻柔地为孩子擦拭身体,避开伤口,洗去厚厚的污垢。
水温不能太低,以免惊着他,动作必须轻缓,以免弄疼他。
孩子起初十分抗拒,瑟瑟发抖,但在苏晚极致的耐心和温柔下,渐渐不再挣扎,只是睁着一双茫然又带着一丝依赖的大眼睛,看着这个唯一对他释放善意的陌生人。
擦洗干净后,苏晚发现孩子身上除了营养不良和皮外伤,并无其他明显恶疾,心下稍安。
她接过玉宁化好的药水,用小勺一点点耐心地喂给孩子。
药很苦,孩子抗拒地扭开头。
“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身体就好了……”
苏晚像哄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耐心十足,一遍遍地轻声哄着。
或许是她的温柔起了作用,或许是孩子实在渴极了,他终于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将药水喝了进去。
喂完药,苏晚又让玉宁去小厨房,悄悄熬一点极稀极烂的米油来。孩子肠胃虚弱,只能先吃流食。
趁着这个间隙,苏晚找出自己一件柔软的旧里衣,改做成一件简易的小袍子,给孩子穿上。
宽大的衣服套在他瘦小的身体上,更显得他可怜又脆弱。
吃饱了药,又喝了点温水,孩子的精神似乎稍微好了一点点,虽然依旧虚弱,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惊恐万状。
他缩在干净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晚,仿佛她是这世上唯一的光。
苏晚的心,被那眼神看得柔软成了一摊水。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孩子枯黄的头发,低声道:
“以后,你就叫小宝,好不好?这里就是你的家,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
“小……宝……”孩子极其微弱地、生涩地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似乎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看着苏晚温柔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玉宁端来米油,苏晚又耐心地喂他吃下小半碗。
或许是药物起了作用,或许是终于感受到了安全和温暖,吃饱后的小宝,眼皮开始打架,最终抓着苏晚的一根手指,沉沉地睡了过去。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了许多。
看着小宝终于安稳睡去,苏晚和玉宁才松了口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和担忧。
“娘娘……这孩子……”玉宁压低声音,忧心忡忡,
“咱们把他带回来,万一被王爷发现……”
苏晚何尝不知风险巨大。
私藏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严重违反宫规府纪,更何况她还刚被“约法三章”。
萧执若发现,绝不会轻饶。
但她看着小宝沉睡中依旧微蹙着眉头、仿佛承载了无数苦难的小脸,心中那份属于医生的责任感和属于女性的柔软母爱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狠心将他弃之不顾。
“事己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晚叹了口气,眼神却逐渐坚定,
“总不能见死不救。他现在烧还没退,需要日夜照料,离不得人。我们小心些,暂时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她吩咐玉宁将小宝换下来的破衣服悄悄烧掉,又将熬药的痕迹彻底清理干净。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宝。
夜里就支一张小榻睡在旁边,方便随时查看他的情况。她根据小宝的病情变化,仔细调整药方,耐心喂药喂食,擦拭身体。
小宝的病反反复复,夜间时常因噩梦惊醒,哭闹不休。
每次都是苏晚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哼着不成调的安眠曲,耐心抚慰,首到他再次入睡。
在她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小宝的高热终于渐渐退了,苍白的脸上也开始有了一点点血色。
那双原本空洞的大眼睛,渐渐有了神采,开始清晰地映出苏晚的身影。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
苏晚正坐在床边给小宝喂药,小宝虽然还是嫌苦,却己经会乖乖张开嘴,只是吃完后会皱着小鼻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晚。
苏晚被他的小表情逗笑,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拿出一小块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用药材和蜂蜜熬制的润喉糖,塞进他嘴里。
甜味在口中化开,小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实无比的笑容,含糊地叫了一声:“娘……亲……”
这两个字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准确无误地击中了苏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穿越以来的所有艰辛、委屈、算计和防备,在这一声依赖十足的“娘亲”面前,仿佛瞬间冰雪消融。
她伸出手,将小宝轻轻搂进怀里,眼眶微微发热。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纯粹、如此真实的羁绊和温暖。
冰封的心,悄然裂开缝隙,流淌出名为“母爱”的涓涓暖流。
然而,温暖的拥抱之外,现实的危机依旧存在。
院门外传来护卫换岗的脚步声,清晰而冷硬。
小宝的存在,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这点脆弱的温馨炸得粉碎。
苏晚抱紧怀里的小身体,眼神在温柔之余,染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
该如何保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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