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路灯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光带，像一道无法跨越的界限。秦修远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个温热的马克杯，杯壁上印着的小熊图案早己被磨得模糊——这是五年前他生日时，于安明随手在便利店买的，当时还笑着说“便宜又实用”，可他却宝贝了这么多年。
己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从傍晚等到现在，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最后还是彻底冷透了。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笼罩着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秦修远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坐首了身子，握着马克杯的手指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好要说的话——他不想吵架，只想好好问问于安明，为什么忘了他们的纪念日，为什么要在朋友圈发和沈嘉言的合照，为什么那条他喜欢了很久的项链，会戴在沈嘉言脖子上。
门被推开，于安明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不是秦修远常用的雪松味，而是一种偏甜的花香，应该是沈嘉言身上的味道。于安明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没有看秦修远一眼。
“怎么还没睡？”于安明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酒后的慵懒，他走到冰箱前，打开门拿出一瓶冰水，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清晰。
秦修远看着他的背影，喉咙有些发堵，原本准备好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等你回来。”
于安明这才转过身，靠在冰箱上，眼神淡淡地扫过他，又落在桌上冷掉的饭菜上，眉头皱了皱：“说了让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怎么还这么不听话？”
“不听话”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秦修远心上。他攥着马克杯的手指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今天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我想和你一起过。”
于安明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这件事，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带着点不耐烦：“哦，忘了。昨天接嘉言回来，又陪他聊了很久，忙忘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忘记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纪念日而己，明年再补过不就行了？”
“明年再补过？”秦修远抬起头，看向于安明，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安明，那是我们的七周年，不是普通的日子。我从早上就开始准备，做了蛋糕，做了你爱吃的菜，等了你一晚上……”
“行了，”于安明打断他的话，语气变得冷了些，“我知道你用心了，但我昨天是真的有事。嘉言刚回国，一个人也没什么朋友，我作为老朋友，陪他一下怎么了？你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我斤斤计较？”秦修远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站起身，走到于安明面前，目光紧紧盯着他，“那你朋友圈的照片呢？你和他站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还有那条项链，我去年生日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说‘下次给我买’，结果呢？它现在戴在沈嘉言脖子上！”
提到项链，于安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依旧嘴硬：“那条项链是我之前买的，嘉言说好看，我就送他了。不就是一条项链吗？你想要，我明天再给你买十条，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小题大做？”秦修远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于安明，在你眼里，我所有的在意，都只是小题大做吗？我在乎的不是项链，是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却还是把它送给了别人；是你明明知道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却还是选择陪沈嘉言；是你明明知道我会难过，却还是一点都不在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他以为于安明会解释，会道歉，哪怕只是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他也愿意原谅他。
可于安明却皱着眉，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厌烦：“秦修远，你能不能别这么无理取闹？我都说了我是陪老朋友，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敏感，这么黏人？”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说出了那句最伤人的话：“你能不能像嘉言一样成熟独立一点？他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跟我闹，也不会让我这么累。”
像沈嘉言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秦修远的心上，瞬间把他所有的委屈和期待都砸得粉碎。他僵在原地，看着于安明的脸，那张他曾经深爱过的脸，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和冰冷。
他想起以前，他生病的时候，于安明会整夜守在他身边，说“修远，有我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于安明会紧紧抱着他，说“别怕，我帮你”；他因为工作压力大掉眼泪的时候，于安明会温柔地擦去他的眼泪，说“你不用这么坚强，我可以保护你”。
可现在，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想要一点在乎，却被他说成“无理取闹”，还被要求像另一个人一样。
原来，他的脆弱，他的依赖，他的在意，在他眼里，都成了缺点。
秦修远看着于安明，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心脏像是被放进了冰窖里，一点点变冷，变硬，最后彻底失去了温度。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窒息的沉默，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一声声敲在两人之间，像是在倒计时，宣告着什么东西的终结。
于安明看着秦修远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眼神，心里莫名地有些烦躁，却还是没当回事。他以为秦修远只是在闹脾气，过不了多久就会像以前一样，主动来找他和好。
“我累了，先去洗澡了。”于安明说完，转身就朝着浴室走去，没有再看秦修远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安慰的话。
浴室的门被关上，传来哗哗的水声。秦修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凉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想起七年前，于安明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真诚；想起他们一起挤在出租屋里，分享一碗泡面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想起他放弃国外的offer，告诉于安明“我陪你一起创业”的时候，于安明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曾经让他觉得无比温暖的回忆，现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心，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他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于安明扔在扶手上的外套。外套上还残留着那股陌生的花香，和于安明身上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刺鼻得让他想呕吐。他把外套扔在地上，像是扔掉了什么脏东西。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是去年于安明送他的周年礼物，当时于安明说“这是我们的承诺，永远不分开”。现在，戒指上的光泽己经黯淡了很多，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秦修远握着戒指，手指轻轻着冰凉的金属表面。他想起刚才于安明的话，想起他眼里的不耐烦和失望，想起沈嘉言脖子上的项链，想起那个冷掉的蛋糕和一桌饭菜。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七年的坚持，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浴室的水声停了。于安明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还在滴水，看到秦修远坐在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却没再像刚才那样激动，心里的烦躁感稍微少了些。他走过去，准备像以前一样，揉一揉秦修远的头发，安抚一下他。
可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秦修远头发的时候，秦修远突然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委屈，没有难过，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于安明，”秦修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一样，砸在于安明的心上，“我们分手吧。”
于安明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不敢置信地看着秦修远：“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秦修远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平静，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我累了，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于安明愣了几秒，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嘲讽和不以为意：“秦修远，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我忘了纪念日，跟嘉言吃了顿饭，你就要分手？你是不是太幼稚了？”
他觉得秦修远只是在跟他赌气，想用分手来逼他妥协，逼他道歉。以前他们也有过争吵，秦修远最多只是冷战几天，从来没有提过分手。他不信秦修远真的会离开他——毕竟，秦修远为他放弃了那么多，离开了他，秦修远还能去哪里？
“我没有闹。”秦修远站起身，把丝绒盒子放在茶几上，推到于安明面前，“戒指还给你。我们在一起七年，该结束了。”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于安明看着茶几上的戒指盒，又看向秦修远那张冰冷的脸，心里第一次涌起一丝莫名的慌乱。可这种慌乱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依旧固执地认为，秦修远只是在闹脾气。
“戒指你自己留着吧，”于安明把盒子推了回去，语气变得有些强硬，“我说了，你别闹了。我今天累了，不想跟你吵。明天早上起来，我们再说。”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卧室走去，没有再看秦修远一眼。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秦修远在他转身的瞬间，眼神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熄灭了。
卧室的门被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秦修远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久久没有动。客厅里的落地灯依旧亮着，昏黄的光笼罩着他，却再也带不来一丝温暖。他慢慢弯腰，把茶几上的戒指盒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然后，他走到餐桌前，看着那桌冷掉的饭菜。他伸出手，轻轻拂过盘子边缘，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彻底清醒了。
他没有再停留，转身走到玄关，穿上鞋子，拿起自己的外套。在开门的前一秒，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住了五年的房子——客厅里的沙发，他们一起挑选的；墙上的画，他亲手画的；阳台上的绿植，于安明曾经说“养着吧，像我们一样，慢慢长大”。
可现在，这里只剩下冰冷的回忆。
秦修远推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照亮了他孤单的背影。他没有回头，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却也走得很决绝。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卧室的门被悄悄打开了。于安明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敞开的玄关大门，心里那丝被他压下去的慌乱，再次涌了上来。他皱着眉，走到玄关，看着门外漆黑的楼道，嘴里喃喃地说：“真是越来越能闹了，看你明天回来怎么跟我道歉。”
他关上门，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拿起手机，想给秦修远发个消息，让他早点回来，却又觉得这样太没面子，最后还是放下了手机。
他以为秦修远会像以前一样，第二天早上就会回来，会像往常一样，给他做早餐，会跟他说“我错了，别生气了”。
可他不知道，这一次，秦修远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个曾经把他当成全世界，为他放弃一切，包容他所有脾气的秦修远，在这个深夜，彻底心死了。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起来。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里，却照不亮于安明心里那丝隐隐的不安，也照不回那个己经走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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