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修远出院那天，天是阴的。
小陈开车来接他，后备箱里放着医生开的药和一副轻便的铝合金拐杖。车停在小区楼下时，秦修远看着那栋熟悉的公寓楼，却迟迟没有下车——他住院的半个月里，于安明只来过一次，还是在沈嘉言的“劝说”下，坐了不到十分钟就走了，临走前只留下一句“好好养伤，别耽误工作”。
他不知道回去后要面对什么，是依旧冰冷的沉默，还是更甚的忽视。
“秦工，到了。”小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帮您拿东西上去吧？”
秦修远摇摇头，推开车门，接过小陈递来的拐杖。右腿刚落地，一阵钝痛就顺着神经蔓延开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小陈想扶他，被他轻轻避开：“没事，我自己能走。”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进单元楼。电梯里的镜子映出他的样子——脸色苍白，身形消瘦，原本合身的外套现在显得空荡荡的，右腿上的石膏还没拆，像一块沉重的枷锁，把他困在这片无望的感情里。
打开家门的瞬间，一股冷清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的沙发上还搭着他住院前穿的外套，茶几上放着一个空了的水杯，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于安明显然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没心思收拾。
以前他生病的时候，于安明总会提前把家里打扫干净，在客厅放好暖炉，厨房的锅里炖着他喜欢的排骨汤。可现在，什么都没有。
秦修远叹了口气，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他想倒杯水，却发现水壶是空的。他挣扎着想起身去厨房烧水，右腿的疼痛却让他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拐杖。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以为是于安明，心里泛起一丝微弱的期待，拿出手机一看，却是公司项目部的同事打来的。
“秦工，不好了！城东科技园的项目出问题了！”同事的声音带着慌乱，“地基施工的时候发现承载力不够，现在工程停了，于总发了好大的火，说要找负责人问责！”
秦修远的心猛地一沉。城东科技园的地基设计是他亲自做的，当时反复核算过数据，不可能出问题。他皱着眉问：“具体是什么情况？是不是施工队偷工减料了？”
“不是，”同事的声音更急了，“施工队是按图纸施工的，但他们手里的图纸……好像跟您当初提交的不一样，地基的钢筋间距被改宽了，混凝土标号也降了一级。于总说，是您当初设计的时候没考虑周全，还说……还说您因为受伤影响了判断力，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秦修远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图纸被改了？他提交的最终版图纸明明锁在公司的加密文件柜里，除了他和于安明，没人有权限修改。
是于安明。
他突然想起住院前，于安明提过一句“嘉言说地基设计太保守，能优化一下节省成本”，当时他还反驳说“地基是关键，不能改”，于安明当时没再说什么，他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
原来，于安明还是听了沈嘉言的话，偷偷改了他的设计，现在出了问题，却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
手机还贴在耳边，同事还在说着什么，秦修远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挂了电话，靠在沙发上，右腿的疼痛似乎更剧烈了，连带着心口也疼得发闷。
他拿出手机，想给于安明打个电话问问清楚，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他知道，就算打了电话，于安明也不会听他解释，只会指责他找借口。
傍晚的时候，于安明回来了。
他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秦修远，眉头皱了皱，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你怎么还坐在这儿？项目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在家待着？”
秦修远抬起头，看着于安明。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显然刚从公司回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却没看他的腿一眼，也没问他身体怎么样。
“项目的事，不是我的问题。”秦修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疲惫，“图纸被改了，我提交的版本不是这样的。”
“改了？谁改的？”于安明走到茶几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带着嘲讽，“整个项目只有你最清楚设计细节，不是你改的，难道是我改的？还是施工队自己改的？秦修远，出了问题就找借口，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你改的。”秦修远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失望，“你听了沈嘉言的建议，改了地基的设计，对不对？”
于安明的脸色瞬间变了变，随即又恢复了傲慢：“我改的又怎么样？嘉言说这样能节省成本，而且不影响安全，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要不是你当初设计得太保守，我用得着改吗？现在出了问题，还不是因为你最初的设计有漏洞！”
“我的设计没有漏洞！”秦修远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地基是建筑的根本，钢筋间距和混凝土标号都是经过精确计算的，改了就会有安全隐患！我当初跟你说过，不能改，你为什么不听？”
“我为什么不听？”于安明冷笑一声，走到秦修远面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于安明，我不再爱你了》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公司的老板，我做决定需要跟你报备吗？秦修远，你别忘了，你是在我公司上班，你的设计方案最终要由我来定夺。现在项目停工，损失了几百万，这个责任你必须承担！”
“我不承担。”秦修远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我没错，我不会承担不属于我的责任。”
“你不承担？”于安明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抬手一挥，桌上的水杯被扫到地上，“哐当”一声摔得粉碎，水洒了一地，溅到了秦修远的裤脚上。
秦修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因为右腿的疼痛，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沙发上。拐杖也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右腿的石膏撞到了沙发扶手，钝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于安明看着他摔倒，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心疼，反而带着一丝嫌恶：“你能不能小心点？净添乱！现在项目出了问题，你不仅不反思，还在这里装可怜，秦修远，你真让我失望。”
秦修远躺在沙发上，看着于安明冰冷的脸，听着他伤人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裂了。他想辩解，想喊疼，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无声的沉默。
他突然觉得很累，累得不想再争，不想再解释。七年的感情，无数次的付出，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他为他受伤，他却为了别人改了他的设计，出了问题还要把责任推给他，甚至在他摔倒的时候，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原来，他在他心里，真的这么不重要。
于安明看着秦修远沉默的样子，以为他是默认了，心里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冰冷：“明天你去公司，写一份检讨，把这次的问题说清楚，然后承担相应的责任。还有，这个项目后续的整改方案，你必须在三天内拿出来，要是再出问题，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说完，他没再看秦修远一眼，转身走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把所有的寒冷和失望都关在了客厅里。
秦修远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右腿的疼痛还在继续，心口的疼痛却更甚。他看着地上摔碎的水杯碎片，看着掉在地上的拐杖，看着紧闭的卧室门，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想起住院的时候，护士问他“你爱人怎么不常来”，他当时还笑着说“他很忙”；想起小陈偷偷跟他说“于总最近跟沈先生走得很近，公司里都在传闲话”，他当时还说“别瞎猜，他们只是朋友”；想起自己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个通宵，改了多少版设计，却抵不过沈嘉言的一句“太保守”。
原来，所有的自欺欺人，最终都变成了笑话。
他慢慢撑起身子，忍着疼痛，捡起地上的拐杖。然后，他蹲下身，一点一点地收拾地上的水杯碎片。手指不小心被碎片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渗了出来，滴在白色的地板上，像一朵刺眼的花。
他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只是默默地收拾着。收拾完后，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厨房，烧了一壶水。水开的时候，他倒了一杯，放在嘴边，却发现水太烫，烫得他舌头生疼，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又烫又疼。
他拿着水杯，走到阳台。窗外的天己经黑了，城市的灯光亮了起来，却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他看着远处的霓虹，想起七年前，他和于安明在出租屋里，看着窗外的路灯，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那时候的未来，是充满希望的；而现在的未来，却只剩下无尽的失望和寒冷。
他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握着温热的水杯，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右腿的疼痛还在提醒他那场意外，那场他为了保护于安明而受的伤，现在却成了他“耽误工作”的理由。
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用尽全身力气去爱一个人，去付出，去牺牲，最终却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要被指责“做得不够好”。
夜深的时候，卧室的门没有再打开。秦修远知道，于安明不会出来看他，不会问他疼不疼，不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饭。
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把医生开的止痛药拿出来，倒了一粒放进嘴里，就着冷水咽了下去。药片很苦，却苦不过心里的滋味。
他拿出手机，点开和于安明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次看了看以前的聊天记录——那些充满爱意的话语，那些温暖的承诺，现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割得他体无完肤。
然后，他关掉手机，放在一边。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一声声敲在他的心上。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知道，他和于安明之间的裂痕，己经越来越大，大到再也无法弥补了。
以前，他还会期待，还会幻想，还会为他找借口；但现在，他累了，真的累了。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只知道，心里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在今晚这场无端的指责和冰冷的沉默中，又熄灭了一大半。
剩下的，只有无法弥补的失望，和一片冰冷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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