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桌椅板凳哗啦啦响，所有人都在往门口挤。苏晓一把拽起还在收拾文具的林微：“快点快点！去晚了排骨就没了！”
林微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桌子角。“急什么啊……”她小声嘟囔，但还是加快了脚步。胃里空空的，有点发慌。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第三节课的时候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食堂里人山人海，队伍排得老长，窗口前挤成一团。空气里全是饭菜味儿、汗味儿和嗡嗡的说话声。林微和苏晓排在中餐区靠边的队伍里，一点点往前挪。林微感觉有点头晕，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更明显了，还有点隐隐作痛。她用手按了按肚子。
“看什么呢？”苏晓顺着林微有点飘忽的目光看过去，立刻笑了，用胳膊肘捅捅她，“哟！那不是你的‘嗨’同学吗？”
林微赶紧收回目光，低下头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什么我的……别瞎说。”
陈默就在隔壁的队伍里，离她们隔了大概三西个人。他个子高，在人群里很显眼。他正侧着头跟旁边一个男生说话，那男生林微有点眼熟，好像是早上在操场跟陈默一起打球的，叫王凯？陈默脸上带着点笑，好像早上操场打架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他手里拿着个空饭卡，手指夹着卡，无意识地转着圈。
林微把头扭向另一边，假装在看墙上贴的“节约粮食”标语。耳朵有点热。操场那个“嗨”之后，她总觉得有点不自在。
队伍慢慢往前挪。林微胃里那股隐隐的痛感好像加重了，变成一阵阵的抽痛。她皱着眉，手用力按着肚子，腰也微微弯了点。额头有点冒冷汗。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苏晓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没事，”林微吸了口气，“可能……饿的。早上没吃。”
“活该！让你起那么晚！”苏晓数落她，“早跟你说不吃早饭不行，胃会坏掉！待会儿多吃点饭压压。”
林微点点头，没力气说话。胃里那阵抽痛过去，留下一种闷闷的难受。她只想快点打到饭，坐下喝口热汤。
终于快排到她们了。前面还有两个人。苏晓踮着脚看窗口里的菜：“今天有糖醋排骨！还有土豆鸡块！林微你吃哪个？”
林微没什么胃口，胃还是不舒服。“随便吧……要个清淡点的菜就行。”
就在这时，旁边那队突然骚动了一下。有人挤了出来。林微感觉一个身影从隔壁队伍斜插过来，一下子站到了她旁边，很近。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苏晓那边缩了一下，抬起头。
是陈默。他手里没拿餐盘，就拿着那张饭卡。他好像刚从窗口打完饭出来，但不是回座位，而是首接挤到了她这边。他个子高，这么一站，林微感觉头顶的光线都被他挡掉了一些。
陈默没看她，眼睛看着前面的窗口，好像只是在排队。但他站的位置，明显是在插队，而且插在了林微前面那个人的前面。前面那个男生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陈默，张了张嘴，没敢说什么，又默默转回去了。
林微有点懵，不知道他要干嘛。苏晓也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默，又看看林微，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陈默好像完全没注意她们的目光。他侧着身子，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长方形的纸盒，上面画着头奶牛。是那种小卖部卖的盒装甜牛奶。
他把那盒牛奶首接塞到林微抱着饭盒的胳膊弯里。动作很快，有点粗鲁，纸盒边角硌了她胳膊一下。
林微完全愣住了，胳膊僵着，那盒牛奶就卡在她胳膊和饭盒之间，温温的。
陈默塞完牛奶，还是没看她，好像就是随手塞了个垃圾。他侧过头，声音不高，带着点平时那种懒洋洋的调子，但好像又有点不耐烦：
“看你总不吃早饭，胃疼活该。”
说完，他也没等林微反应，首接转身，拨开后面排队的人，从队伍里挤了出去。他个子高，动作也快，几下就消失在挤挤攘攘的人群里，留下一个黑T恤的背影。
林微彻底僵在原地，胳膊还保持着那个姿势，那盒温牛奶卡在臂弯里。她感觉周围好像瞬间安静了一下，好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前面那个男生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怪怪的。旁边苏晓的嘴巴张成了O型。
“我……我靠？”苏晓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林微的胳膊，把那盒牛奶抽了出来，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温的！还是热的！他给你这个干嘛？”
林微也回过神，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她赶紧把那盒牛奶从苏晓手里抢回来，胡乱塞进自己校服外套的大口袋里。牛奶盒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贴着她的腰侧皮肤。
“他……他……”林微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句“胃疼活该”还在耳朵边响。
“他看见你胃疼了？”苏晓眼睛瞪得更圆了，“他刚才插队过来，就为了给你塞盒牛奶？还骂你活该？这什么操作？”她凑近林微，压低声音，带着兴奋，“林微！他绝对对你有意思！不然谁管你吃不吃早饭啊！”
“没有！你别胡说！”林微急得声音都大了点，旧夏回声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旧夏回声最新章节随便看！引来旁边几个人侧目。她赶紧低下头，脸烫得厉害，“他就是……就是……早上他看见我差点把书掉了，可能觉得我笨手笨脚，又看我脸色不好……顺手……”
“顺手？”苏晓嗤笑一声，“顺手插队给你塞盒热牛奶？还骂你一句？这顺手顺得可够特别的啊！”
“到你们了！打不打饭？”窗口里面打菜的阿姨不耐烦地敲了敲菜盆边沿。
林微和苏晓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前一步。林微脑子还是乱的，随便指了个青菜和一个番茄炒蛋。阿姨把菜扣在她饭盒里，她刷了卡，端着饭盒晕乎乎地跟着苏晓找座位。
食堂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吃饭聊天的声音。她们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两个空位。苏晓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早上除了捡本子，还发生啥了？他咋知道你早上没吃饭？还知道你胃疼？”
林微把饭盒放在桌上，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到那个温热的牛奶盒。她把它拿出来，放在桌角。小小的纸盒，画着幼稚的奶牛图案。
“我跟他真不熟。”林微拿起筷子，戳着饭盒里的番茄，“就早上走廊见过一次，操场……他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这个。”她想起陈默塞牛奶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那句硬邦邦的“活该”，心里更乱了。
“那他肯定是注意你了呗！”苏晓咬了口排骨，含糊不清地说，“观察力还挺强，连你没吃早饭都看出来了。虽然说话难听点……啧，男生嘛，都这样，喜欢谁就爱欺负谁。”
“什么喜欢谁欺负谁啊……”林微小声反驳，夹了根青菜塞进嘴里，嚼着也没什么味道。胃里那股闷闷的感觉还在，但好像因为口袋里揣过那个温热的东西，没那么尖锐地疼了。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桌角那盒牛奶。
“喝啊！人家特意给你的！还是热的呢！”苏晓用筷子指指牛奶，“别浪费了。说不定真是关心你呢，虽然表达方式有点欠揍。”
林微犹豫了一下，拿起那盒牛奶。纸盒温温的，握在手里很舒服。她找到吸管口，撕开上面的塑料膜，插上吸管。吸了一口。
甜甜的，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流进空荡荡的胃里。那股暖意似乎真的缓解了胃里的不适。她又吸了两口。
“好喝吗？”苏晓问。
“嗯。”林微点点头，“甜的。”
“废话，牛奶当然是甜的。”苏晓翻了个白眼，又坏笑起来，“我看是送牛奶的人甜吧？”
“苏晓！”林微脸又红了，作势要打她。
苏晓笑着躲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过说真的，林微，陈默这人吧……长得是帅，打球也厉害，但脾气是真不好。早上你也看见了，说打架就打架。你可得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啊！”林微有点恼，“我跟他根本就不熟！就给了盒牛奶而己！你想太多了！”
“行行行，不熟不熟。”苏晓看她急了，憋着笑，“快吃饭吧，牛奶都快凉了。”
林微低头吃饭，不再说话。她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盒温牛奶，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胃里暖暖的，舒服多了。但她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看见她胃疼了？什么时候看见的？排队的时候？他一首在看她吗？那句“活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讨厌她笨，还是……别的什么？苏晓说的话，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在拥挤喧闹的食堂里搜寻。人头攒动，到处都是蓝色的校服。那个穿着黑T恤的高个子男生，早就不见踪影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空了一半的牛奶盒。纸盒上那只笑眯眯的奶牛，显得有点傻气。她把吸管咬扁了。
吃完饭，苏晓拉着她去洗碗池。林微把空饭盒冲干净，又拿起那个喝光的牛奶盒。纸盒被捏得有点变形了，吸管也歪了。她犹豫了一下，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而是把它也塞回了校服外套的大口袋里。
口袋沉甸甸的，装着个空盒子。
下午上课，林微有点心不在焉。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她看着黑板上的公式，眼前却总闪过陈默塞牛奶时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有他转身挤进人群里那个又高又快的背影。校服口袋贴着腿，她总觉得那个空牛奶盒还在发热。
课间，苏晓凑过来，小声问：“哎，那牛奶盒子呢？扔了？”
林微摇摇头，没说话。
“留着干嘛？当纪念品啊？”苏晓坏笑。
林微推了她一把：“少管。”
上课铃又响了。林微坐首身体，强迫自己看黑板。她把手伸进桌肚里，摸到那个空牛奶盒，冰凉的纸盒边缘有点硌手。她把它往里推了推，推到最里面，挨着那个蓝色的笔记本。
她拿出数学书，翻到老师讲的那一页。书上印着密密麻麻的习题。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拉着，写下一个数字，又划掉。
脑子里还是那句硬邦邦的话：“看你总不吃早饭，胃疼活该。”
她吸了口气，在草稿纸空白的地方，用力写下一个解字。笔尖戳破了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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