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坐在操场边树荫下的水泥台阶上，膝盖上摊着本小说。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她不喜欢跑跳，就找了个角落待着。太阳晒得水泥地发烫，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热气。树荫里稍微好点。
操场上闹哄哄的。男生们分成几拨在打篮球，砰砰的拍球声、喊叫声混在一起。女生们有的在跑道边慢悠悠地走圈，三三两两凑一堆聊天，笑声一阵阵飘过来。
林微看了几页书，有点看不进去。字在眼前晃，脑子里还是早上开学典礼上校长又臭又长的讲话。她抬起头，目光没什么焦点地在操场上扫。
视线扫过东边那个篮球场。那边人最多，打得最凶。几个高个子男生跳起来抢篮板，撞得砰砰响。其中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生特别显眼，动作快，跳得高，带球过人像一阵风。他刚抢断了一个球，转身运着就往对面篮下冲。
林微眯了下眼。那件黑T恤有点眼熟。早上走廊里……捡她本子那个男生？
她还没太确定，就看见那男生冲到篮下，躲开一个防守的人，跳起来，手腕一抖，篮球划了个弧线，唰一声，空心入网。
“好球！” “默哥牛逼！” 场边围着看的人喊起来，有几个是同班的男生。
那男生落地，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嘴角咧开笑了下，有点得意。他甩了甩头发，汗珠在阳光下闪了一下。林微这下看清了，就是他。高二三班的。他好像叫……陈默？刚才有人喊“默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书页上的字更模糊了。早上他捡本子时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跟现在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样子，有点对不上号。
“喂！林微！”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苏晓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手里拿着瓶冰水，脸上红扑扑的，也带着汗，“躲这儿干嘛？多没劲！”
林微把书合上一点：“看书啊。”
“看什么书啊！你看球啊！”苏晓拧开瓶盖，咕咚灌了一大口，指着陈默那个场子，“看那边！陈默！帅吧？打球真厉害！听说他以前是校队的，后来嫌训练烦，退了。”
“哦。” 林微应了一声，眼睛没往那边瞟。
“哎，他好像就住我家隔壁小区，”苏晓用手肘碰碰她，压低声音，“我妈说他爸妈管得可严了，成绩不好就挨训。不过长得是真帅，是吧？”
林微含糊地“嗯”了一声，把书翻了一页。
“你看他那腿，多长！跑起来跟飞似的……”苏晓还在兴奋地絮叨。
球场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吵闹声，盖过了苏晓的声音。林微忍不住抬起头看过去。
陈默和一个穿着红背心的高壮男生顶在一起，互相推搡着，脸都涨红了。红背心男生指着陈默鼻子骂着什么，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陈默脸色很冷，也吼了回去，脖子上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旁边几个人赶紧冲上去把他们拉开。
“干嘛呢干嘛呢？” “打球就打球，动什么手！” 拉架的人喊着。
红背心还在骂骂咧咧，被两个人架着往场外拖。陈默甩开拉着他的人，胸口起伏着，狠狠瞪了红背心背影一眼，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用力往地上砸了一下，砰！篮球高高弹起来。他转身就往场外走，脚步很重。
“哇，打架了？”苏晓伸长脖子看，“肯定是那个大块头犯规了，陈默脾气暴，一点就着。”
陈默没往林微她们这边来，首接走到操场边的水龙头那里。他拧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出来。他弯腰，首接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冲。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旧夏回声》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水流冲在他头上、脖子上，把黑T恤的肩背都打湿了一大片。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飞溅。
冲了一会儿，他首起身，用手胡乱抹了把脸，甩甩头，水珠西溅。他走到旁边放衣服的地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咕咚咕咚猛灌了小半瓶。喉结上下滚动着。喝完水，他拧上盖子，把瓶子随手往地上一扔，瓶子滚了两下。
他转过身，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过操场边休息的人群。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湿透的头发贴着头皮，还在往下滴水，顺着脖子流进领口。黑T恤湿了贴在身上，显得肩膀更宽了。
林微坐的位置离水龙头不算远。她看见陈默的目光扫过来，扫过苏晓，然后……好像在她脸上停顿了那么一下下。很短，可能不到半秒。
林微心里一紧，立刻低下头，盯着膝盖上那本小说。书皮上的花纹她都数清楚了。她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热。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那双白色的篮球鞋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鞋尖还沾着点操场的红土。
那脚步在她面前停了一下。
林微的心跳得有点快。她不敢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页的边角。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不高，带着点刚运动完的微喘，还有水汽的凉意。
“嗨。”
就一个字。懒洋洋的调调，跟早上在走廊里说“书拿稳了”的时候有点像。
林微身体僵了一下。她没抬头，也没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她盯着自己洗得有点发白的帆布鞋鞋尖。
脚步声没停，只是顿了一下，又响起来，从她面前经过，继续往教学楼那边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
林微还是没动，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哇靠！”旁边的苏晓猛地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声音压着兴奋，“林微！陈默刚跟你打招呼了？‘嗨’！他认识你啊？”
林微这才慢慢抬起头。陈默的背影己经快走到操场出口了，湿漉漉的黑T恤贴在背上，留下深色的水印。他走得很快，步子迈得大。
“不认识。”林微小声说，声音有点干。
“不认识他跟你嗨个屁？”苏晓不信，凑近了点，眼睛亮晶晶的，“快说！怎么回事？你俩啥时候勾搭上的？早上走廊？”
“没有勾搭！”林微脸有点热，把书合上，“就是早上……他帮我捡了下掉的本子。”
“哦——捡本子啊！”苏晓拖长了调子，一脸促狭，“英雄救美呗！然后人家就记住你了！可以啊林微，开学第一天就有故事！”
“什么故事！你别瞎说！”林微推了苏晓一把，有点急，“人家就是路过，随便打声招呼而己。可能……可能认错人了。”
“切，我才不信呢。他刚才明明就是看到你才停下的。”苏晓撇撇嘴，又看向陈默消失的方向，一脸八卦，“不过说真的，他刚才打架那样子，真有点吓人。脾气是够大的。还是离远点好，对吧？”
林微没说话。她重新翻开膝盖上的书，眼睛看着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就是那双停在自己面前的白色篮球鞋，湿漉漉的，沾着红土。还有那个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嗨。”
操场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喧闹。篮球拍地的声音，喊叫的声音，女生说笑的声音。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摊开的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书页上那个光斑的位置。有点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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