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订单像块大石头压在林小满心上。建厂！刻不容缓！她揣着那份和国营饭店签的供货协议，跑公社，跑县里，打听政策。听说农村信用社能给“专业户”贷款，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找周队长开了证明，又揣上那张“万元户”奖状和荒山承包合同，首奔县农村信用社。
信用社柜台里坐着个戴眼镜的年轻办事员。林小满把一沓材料递进去，心跳得厉害。
“贷款？”办事员推推眼镜，翻看着材料，“承包荒山…个体食品厂…万元户？哦，听说过你。”他拿起那份国营饭店的供货协议，仔细看了看，“订单倒是不小…贷多少？”
“五千！”林小满报出早就想好的数。盖几间像样的砖瓦厂房，买点基本设备，招工预付点工钱，五千块勉强够启动。
“五千？”办事员吸了口气，摇摇头，“太多了！你是个体户，没抵押，风险太大！最多…最多批你一千五！还得找两个有正式工作的担保人！”
一千五？杯水车薪！林小满急了：“同志！我有订单！有合同！有公社支持！荒山也是抵押！…”
“荒山？”办事员笑了，带着点嘲讽，“那石头山能值几个钱？抵押？信用社不收这个！担保人，有吗？没有就一千五，爱要不要！”
林小满像被泼了盆冷水。担保人？她上哪找两个有正式工作的城里人担保？大伯二叔？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王婶孙寡妇？都是农村户口！
她攥着那份只批了一千五额度的贷款申请表，失魂落魄地走出信用社。深秋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钱！还是钱！订单像块肥肉吊在眼前，可没锅没灶，怎么吃？
回到靠山村，天快黑了。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往窑洞走。刚到村口，就被邮递员叫住了：“林小满！有你的信！省城来的！挂号信！”
省城？挂号信？林小满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国营饭店变卦了？她赶紧接过信。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上面用钢笔写着清瘦有力的字迹：靠山村林小满收。落款是：陆沉舟。
是他！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刚才的沮丧瞬间被一股莫名的热流冲散了不少。她捏着信，加快脚步回到窑洞。打发走好奇的小林小丫，点上煤油灯，她才小心地撕开信封。
信纸是普通的横格纸，写满了字。开头是简单的问候，问小林小丫好，问村里情况。接着，笔锋一转，字迹似乎更用力了些：
“高考成绩己出。我考上了京华大学经济系。”
京华大学！经济系！林小满眼睛瞬间亮了！成了！他真的考上了！书里那个未来搅动风云的大佬，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她忍不住咧开嘴笑了，比自己赚了一万块还高兴。
信接着写他在学校的见闻，北京的大，课堂的新奇。但字里行间，总有些别的东西。
“…校园里枫叶红了，很好看。想起靠山村后山，也该是层林尽染了吧？”
“…食堂饭菜尚可，只是总觉少了点滋味。不知你做的辣酱，还有没有存货？”
“…夜里读书至深，推窗见月，清冷如霜。常忆窑洞那夜灶火微光，竟觉温暖。”
“…小满，在靠山村一切可好？甚念。”
念？
林小满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收紧。煤油灯的光晕跳跃着，映着她有些发热的脸颊。陆沉舟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深黑沉静的眼睛，还有临走前那冰凉又滚烫的握手，那句“等我回来…有话说”，一下子全涌进脑子里。
信的最后几行，字迹格外清晰有力：
“省城路途遥远，八零逆袭：带着超市征服年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八零逆袭：带着超市征服年代最新章节随便看！寒假定归。荒山承包，食品厂事，若有难处，务必来信告知，我虽力薄，或可参谋一二。”
“小满，等我寒假回去。有很重要的话，须当面与你细说。”
有很重要的话…当面细说…
林小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咚咚咚地跳得飞快。脸颊的热度蔓延到耳根。她拿着信纸，反复看着最后那几行字，手指无意识地在“甚念”和“当面细说”几个字上着。
窑洞里很安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她把信纸按在胸口，感觉那薄薄的纸张似乎也带着远方的温度。
不行！不能光顾着脸红心跳！林小满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建厂的钱还没着落呢！订单压着呢！她铺开信纸，拿起笔，蘸了墨水。
先写了他考上京华的喜悦，真心为他高兴。接着，她深吸一口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沙沙作响，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简单说了：承包了后山荒地，打算种果树药材养猪鸡；接了省城国营饭店的大订单，要腊肉和辣酱；作坊太小产能跟不上，急需建个正规厂子；跑信用社贷款，只批了一千五，还差得远…
她没诉苦，只是陈述事实。写到最后，笔尖顿了顿，才添上一句：
“…厂子建起来就好了。等你寒假回来，带你去后山看看。冬天光秃秃的，开春就好了。”
落款：林小满。
写完信，封好。心里的憋闷似乎散了一些。她把信揣好，明天去公社寄。看着跳动的灯火，她盘算着，一千五就一千五！先买砖瓦，把厂房的地基和西面墙砌起来！屋顶先用油毡顶着！设备…设备再想办法！人先招起来！腊肉辣酱，拼了命也要按时交货！
第二天，林小满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公社寄信，顺便再想想贷款的事。她走到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掏出信，想看看地址写对没。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下来，落在信纸上。她低头看着“陆沉舟”三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点弧度。
村尾公共茅厕的土墙后面，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槐树下的林小满。林桂花穿着那身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改造”灰褂子，手里拎着破粪桶，指甲深深抠进木把里。她看着林小满低头看信时那副掩饰不住的甜蜜样子，看着她嘴角那点刺眼的笑，只觉得一股邪火夹杂着浓烈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凭什么？！凭什么这个扫把星能承包荒山？能当万元户？能接到省城的大单子？还能勾搭上京华大学的大学生？！而她林桂花，却要在这里掏粪扫厕所，受尽白眼！
她目光阴冷地扫过林小满，又慢慢移开，看向远处那条通往村小学的黄土小路。几个背着破书包的孩子正蹦蹦跳跳地往学校走。其中一个又黑又瘦的小男孩，正是小林！
林桂花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毒、扭曲的冷笑。她缩回墙后，对旁边一个蹲在地上抽烟、流里流气的男人低声说：
“看见那个蹦得最欢的黑小子没？林小满的宝贝弟弟。”
“每天放学，他都走后面那条近路，钻小树林回家。”
“那条路…偏得很呐。”
抽烟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刀疤、眼神凶狠的脸。他顺着林桂花指的方向，眯着眼看了看小林跑远的背影，又看看槐树下毫无所觉的林小满，最后目光落在林桂花那张因为怨毒而扭曲的脸上。他吐掉嘴里的烟蒂，用脚碾灭，嘴角扯出一个同样残忍的弧度：
“明白了。桂花姐，您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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