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承包合同揣在怀里，像块烙铁。林小满没时间欣赏，立刻开始盘算。钱！一万块听着多，真要撒出去：
开荒请人，一天管饭加五毛工钱，十个人干一个月，光工钱就一百五；
果树苗，苹果树苗一毛五一根，先种五百棵，七十五块；
药材种子更贵，柴胡种子一斤就得十几块，还得请懂行的；
猪崽，半大的猪仔一头三十，先抓二十头，六百块；
鸡苗便宜，一毛一只，买五百只，五十块；
盖猪圈鸡舍，石头木头能就地取材，但水泥、钉子、油毡这些得买，少说三西百；
最大的头子——建个像样的加工作坊！总不能一首在王婶家灶房熬辣条！得有个遮风挡雨、能搁机器的地方！砖瓦、木料、人工…没两千块下不来！
林小满扒拉着算盘珠子（系统兑的旧算盘），越扒拉心越凉。一万块，还没捂热乎，就填进去大半！剩下的钱，买点基本工具和头批饲料就光了。想搞深加工？没厂房，没像样的机器，想都别想！
不能等了！光靠黑市张麻子那条线，撑不起这么大摊子！得找更大的销路！正规的销路！把东西卖进城里，卖个好价钱！
她把心一横。拿出最后一点钱，从系统兑了一台小型真空封口机（伪装成旧铁皮箱）和几十个马口铁罐头盒子。关紧窑洞门，带着王婶、孙寡妇熬了几个通宵。
精选最好的腊肉，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码进真空袋，封口机“滋”地一声抽空空气，袋子立刻紧紧贴着红亮的肉片，看着就干净利索。又熬了几大锅浓稠喷香的辣酱，里面加了肉丁和豆豉，趁热灌进马口铁罐头盒，密封好。最后做了几十包真空包装的“劲爆辣条”。
样品不多，但看着像模像样。林小满用旧木箱小心装好，外面裹上破麻袋。她没告诉王婶她们去哪，只说出去跑跑销路。
天没亮，她就搭上刘老根去县城的马车，再从县城转颠簸的长途汽车。折腾了大半天，灰头土脸地站在了省城汽车站。
省城真大！楼房高，人多，自行车像潮水。她打听了好久，才找到国营第三饭店。门脸挺气派，门口停着几辆小轿车。
林小满抱着旧木箱，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往里走。刚进门就被一个穿白褂子的服务员拦住了：“哎哎哎！干啥的？后厨重地，闲人免进！”
“同志，我找采购主任。送…送样品。”林小满赶紧说。
“样品？”服务员上下打量她一身土气打扮，怀里抱着个破麻袋裹的箱子，一脸嫌弃，“去去去！我们这儿不收乡下东西！快走！”
“同志，您行个方便…”林小满急了，从兜里摸出两毛钱想塞过去。
“干嘛呢！”一声严厉的呵斥从旁边传来。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梳着背头、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走过来，胸前别着钢笔，看着像个管事的。他是采购主任赵卫国。
服务员赶紧指着林小满：“赵主任，这乡下丫头非要见您，说送什么样品…”
赵卫国推了推眼镜，看着林小满和她怀里的破箱子，眉头拧得更紧：“样品？什么样品？我们国营饭店有固定进货渠道，不收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小满把心一横，豁出去了。她把箱子放在地上，麻利地解开麻袋，打开木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真空包装的腊肉、铁皮罐头辣酱和油纸包的辣条。
“主任，您看看！这是我们靠山村食品厂新出的！”林小满拿起一袋真空腊肉，双手递过去，“自家养的猪，老方子腌的腊肉！真空包装，干净卫生，放半年都不坏！还有这辣酱，下饭下面条绝了！这辣条，开胃零嘴儿！”
赵卫国本来一脸不耐，目光扫过那包真空腊肉时，顿了一下。透明的袋子紧紧裹着红亮油润、纹理分明的肉片，看着确实干净清爽，不像乡下常见的黑乎乎油乎乎的腊肉。他犹豫了一下，接过袋子，撕开封口。
一股浓郁醇厚、带着烟熏风味的肉香瞬间飘了出来！不腻，不齁，是那种很地道的腊肉香！
赵卫国眼睛微微一亮。他走到旁边一张空桌子，示意服务员拿双筷子和一个空碟子过来。他夹起一片薄薄的腊肉，对着光看了看，肥肉晶莹，瘦肉深红。放进嘴里一嚼。
咸香！带着恰到好处的烟熏味！肉质紧实有嚼劲，越嚼越香！比他平时进的腊肉味道正多了！
“嗯…”赵卫国没说话，但眼神明显不一样了。他又指了指罐头辣酱：“这个呢？”
林小满赶紧开了一罐。红亮的辣酱，里面能看到的肉丁和深色的豆豉，香气扑鼻！赵卫国舀了一小勺，拌了点服务员端来的白米饭，尝了一口。
辣！香！鲜！豆豉的咸香和肉丁的油脂香完美融合！非常下饭！
“味道…确实不错。”赵卫国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脸上那点不耐烦彻底没了，换上了审视和兴趣，“靠山村食品厂？没听说过啊。厂子多大？工人多少？卫生达标吗？有没有执照？”他一连串问题抛出来。
林小满早有准备。她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崭新的“靠山村食品加工厂”个体工商营业执照（刚托刘老根在县里办的），上面盖着红戳。又拿出几张纸（系统帮忙伪造的，符合这年代格式的）“卫生管理制度”和“工人健康证明”。
“赵主任您放心！我们是正规厂！刚起步，工人三十来个，都是村里手脚干净的妇女！卫生绝对抓得紧！您看这真空包装，罐头密封，就是为了保证卫生和保质期！放阴凉地方，腊肉保半年，辣酱保一年，没问题！”林小满语速快，但条理清晰。
赵卫国仔细看了看执照，又翻了翻那几张纸（其实也看不太懂具体），最后目光落回那真空腊肉和罐头辣酱上。他手指敲着桌面，盘算着。这腊肉味道正，包装新潮干净，可以当个特色菜。辣酱成本低，下饭，走量快。至于辣条…饭店可能用不上，但味道确实勾人。
“东西…还行。”赵卫国终于开口，“价格呢？”
林小满心提到嗓子眼，报出想好的价：“真空腊肉，一斤一块八！辣酱罐头，一罐（半斤装）六毛！辣条一包一毛五！”
赵卫国皱了皱眉：“贵了！腊肉市面上一块二，你一块八？辣酱罐头西毛顶天了！”
“主任，不能这么比啊！”林小满赶紧说，“市面上的腊肉啥样？黑乎乎油汪汪，挂外面落灰！咱这是真空包装！干净卫生！保质期长！成本高！辣酱您尝了，里面有实实在在的肉丁！不是光辣椒糊糊！这价，真不贵！您要得多，咱还能商量！”
赵卫国沉吟了一会儿。这丫头说得在理，东西确实不一样。他想了想：“这样，腊肉，先按一块五一斤。辣酱，五毛一罐。辣条…饭店用不上，就算了。腊肉先要两百斤！辣酱要五百罐！下个月十五号前，送到后厨仓库！货到付款！行，就签个简易合同。不行，拉倒！”
两百斤腊肉！三百块！
五百罐辣酱！二百五十块！
加起来五百五十块！顶王婶她们小作坊干小半年！
林小满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她强压住激动，用力点头：“行！主任！保证按时送到！保证质量！”
签了张简单的供货协议，按了手印。走出国营第三饭店的大门，省城下午的阳光晃得林小满有点晕。她抱着空了大半的木箱，感觉脚步都轻飘飘的。成了！第一笔大订单！正规渠道！
狂喜过后，巨大的压力像山一样砸下来。
两百斤腊肉！现在作坊里满打满算不到五十斤存货！还得是品质最好的！
五百罐辣酱！熬辣酱费工费料！
下个月十五号！满打满算二十天！
光靠王婶家那个小灶房，累死也做不出来！
建厂！必须立刻建厂！招人！扩大生产！
可钱呢？
承包荒山花了大几千，买猪崽鸡苗、开荒又撒出去不少。怀里剩下那点钱，买砖头都不够！
订单是签了，可钱要货到才付！建厂的钱，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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