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的红纸屑还没扫干净，食品厂就开足了马力。订单像雪片，省城的、邻县的，甚至市里的小百货公司都找上门来。真空腊肉、罐头辣酱、油纸包的劲爆辣条，靠着过硬的味道和新奇的包装，卖疯了。厂房里日夜两班倒，灶火不熄，机器的嗡鸣声成了后山的新背景音。
林小满更忙了。脚不沾地。早上天不亮就钻厂房，盯着熬第一锅红油的火候。白天要收山货（做腊肉的原料）、算账、安排生产、应付来拉货的司机。晚上还得盘账，计划着开春在承包的荒山上种果树药材的事。人瘦了一圈，眼底下总带着点青黑，但眼睛亮得惊人，指挥起人来条理分明，嗓门清亮。
“李嫂！辣酱罐头的封口再检查一遍！漏一罐，扣半天工钱！”
“王婶！豆皮泡发时间到了！赶紧捞！过了时辰就不劲道了！”
“张会计！这批货款对完没有？下午信用社要来收利息！”
“刘老根！车装好了就发！赶天黑前送到市里百货公司仓库！”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袖子挽到手肘，头发用根旧皮筋胡乱绑在脑后，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手里拿着个硬皮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数，手指沾着点红油，也顾不上擦。
腊月二十三，小年。天阴沉沉的，飘着点小雪星子。后山的风更冷了。厂子里依旧热火朝天。林小满正站在辣酱灌装线旁边，跟孙寡妇交代调整肉丁和豆豉的比例。突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哎？那是谁啊？”
“看着眼生…不像拉货的…”
“大学生吧？你看那书包…”
林小满皱着眉抬头，以为是哪个单位来催货的。目光穿过忙碌的工人和冒着热气的锅灶，落在厂房门口逆着光站着的那个人影上。
高了些，也瘦了些。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蓝色棉大衣，没系扣子，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灰色毛衣。肩上挎着一个洗得发白、印着“京华大学”字样的帆布书包。头发理得短了些，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下颌线。脸上褪去了几分山沟里的阴郁和青涩，多了些书卷气和沉稳。风尘仆仆，但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棵雪里的青松。
是陆沉舟！
林小满一下子愣住了，手里的硬皮本子差点掉地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下，随即又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地狂跳起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厂子里的机器声、人声，好像一下子都远了。
陆沉舟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忙碌的工人，精准地落在她身上。他看着那个穿着工装、挽着袖子、脸上沾着点油渍、正指挥若定的林小满。看着这宽敞明亮、热气腾腾、机器嗡嗡响的新厂房。深黑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被点亮了，惊讶、赞叹，最后都化成了浓得化不开的骄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穿过弥漫着香辣气息的厂房，一步步朝她走来。脚步很稳，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周围的工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气质和靠山村格格不入的年轻人，又看看自家厂长那明显不对劲的脸色。
林小满看着陆沉舟越走越近，看着他脸上那熟悉的、如今却似乎更加深邃的轮廓，脑子里一片空白。首到他站定在她面前，带着一身外面的寒气，还有淡淡的、属于远方城市的味道。
“林厂长，”陆沉舟开口，声音比记忆中少了几分沙哑，多了些清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辛苦了。”
这声“林厂长”，像根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林小满猛地回过神，脸上腾地一下烧得更厉害了。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擦擦脸上的油渍，又觉得太刻意，手在半空僵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狂跳的心，也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陆大学生，”她学着他的称呼，眼睛弯成了月牙，“欢迎…视察工作！”
两人目光相触。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看着他眼底深处那抹熟悉的、如今更加清晰的暖意。周围机器的嗡鸣、锅铲的碰撞、工人们的低语…所有嘈杂的声音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短短的对视和心照不宣的称呼里了。
“噗嗤…”旁边传来孙寡妇憋不住的笑声。工人们也都善意地哄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
林小满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刚…刚下车？吃饭没？厂里食堂还有热乎的辣酱面…”
“不急。”陆沉舟摇摇头，目光扫过忙碌的厂房，“先看看你的…江山。”
林小满带着他在厂子里转了一圈。介绍流水线，介绍工人，介绍那些新添置的设备。陆沉舟听得很认真，偶尔问几个关于生产流程和成本控制的问题，一针见血。林小满一一解答，越说眼睛越亮。他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被成分压得喘不过气的知青，他学的知识，真的能帮到她！
看完厂子，天色擦黑了。工人们陆续下班回家。喧嚣了一天的厂房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灶膛里未熄的余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林小满和陆沉舟站在厂房门口，看着远处被薄雪覆盖的、属于她的荒山坡。空气清冷，带着腊月特有的、混合着松针和烟火气的味道。
“开春，那边种苹果树和梨树。”林小满指着山坡向阳的一面，声音带着憧憬，“背阴坡种药材。山坳里，猪圈鸡舍都规划好了。等厂子赚了钱，再添几台机器…”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计划，像要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话都倒出来。
陆沉舟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因为兴奋而微微发亮的侧脸上。寒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拂过她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拂那缕头发，而是轻轻地、坚定地握住了她放在身侧、有些冰凉的手。
林小满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像过电一样。那只被他握着的手，瞬间变得滚烫。她想抽回，却被他更紧地握住。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薄茧，包裹着她的冰凉。
陆沉舟转过身，面对着她。昏暗中，他的眼睛像寒星一样亮，清晰地映着她有些慌乱的脸。他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决心，一字一句地砸进林小满的耳朵里，也砸进她的心里：
“小满。”
“做我女朋友。”
“等我毕业回来。”
“娶你。”
“好吗？”
没有花哨的词藻，没有拐弯抹角。首白得像他这个人，又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每一个字都像鼓点，敲在林小满的心上。
寒风似乎停了。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滚烫的温度，还有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林小满抬起头，撞进他深邃专注的眼眸里。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期待、紧张，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她想起火车上初醒的恐惧，想起站台上他额角的伤，想起他递过来的压缩饼干，想起临别时那句“等我回来…有话说”，想起他寄来的信里那句“甚念”…
所有的紧张、羞涩、慌乱，在这一刻，都被一种巨大的、暖融融的踏实感取代。她看着他，看着这个从深渊里挣扎出来、如今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的男人。
她没有犹豫，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嘴角却高高扬起，用力地点了下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清晰：
“嗯！”
作者“Orbite”推荐阅读《八零逆袭：带着超市征服年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H5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