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灰白色的雾气还没散尽，裹着山里特有的土腥气和凉意。林小满跟着陆沉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进靠山村的山路上。路是黄土路，被雨水冲得坑坑洼洼，硌得她脚底板生疼。昨晚在公安局折腾到后半夜，做完笔录，张泉被暂时关押，后续还要调查取证。警察看她实在没地方去，又听说她要回靠山村，也就没多留她，给了她两个冷馒头当干粮。
陆沉舟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走着，步子不快，但很稳。他背着一个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帆布挎包，里面大概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自打昨晚在站台他说出那句“我就是那的知青”后，两人之间就没再说过话。他只是沉默地在前面带路，像一座移动的山石。林小满也没力气说话，咬着冷馒头，努力跟上。
翻过一道光秃秃的黄土梁子，下面沟壑里散落着一些低矮的土坯房，房顶盖着发黑的稻草或者破瓦片。几缕炊烟懒洋洋地飘着，空气里弥漫着烧柴火和牲口粪便混合的味道。这就是靠山村了。比书里写的更破，更穷。
“往那边。”陆沉舟终于开口，声音还是哑的，没什么起伏，抬手指了指村子最西头、靠近山崖的方向。那边地势更低，房子也更稀拉破败。
林小满点点头，跟着他走下土坡。村口有棵歪脖子老槐树，树下坐着几个端着碗喝稀饭的老头老太，看到陆沉舟，眼神立刻变得躲闪，又带着点说不清的嫌恶，赶紧把脸扭开，假装没看见。看到后面跟着的林小满，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好奇和打量。
陆沉舟对此视若无睹，径首穿过村子中间那条窄窄的土路。路两边的人家，有的院墙塌了半截，露出里面脏兮兮的院子。偶尔有狗叫两声，看到陆沉舟，声音也低了下去，夹着尾巴缩回窝里。
走到村子最西头，几乎贴着陡峭的山崖根了。陆沉舟停住脚步，指了指崖壁下方：“那边，最破那个窑洞。”说完，他转身就要走，没有半点要过去的意思。
“哎！”林小满下意识叫住他。陆沉舟回头，眼神询问。
林小满张了张嘴，想说声谢谢，又觉得别扭。最后只干巴巴挤出一句：“那个…消炎药…记得用。”
陆沉舟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算是应了。然后他转过身，背着那个破挎包，朝着村子另一头知青点的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几间土屋后面。
林小满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书里那个未来搅动风云的大佬，现在就是个被所有人唾弃、连狗都嫌弃的“黑五类崽子”。
她甩甩头，现在顾不上别人。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陆沉舟指的那个窑洞望去。
那根本不能算是个家。就是在陡峭的土崖壁上掏出来的一个黑乎乎的洞。洞口连个正经门都没有，就用几根歪歪扭扭的树枝和破草席勉强挡着，风一吹，草席就呼扇呼扇地响。洞口外面巴掌大的地方，堆着些枯枝烂叶，几块石头垒了个小小的、早就熄灭了的灶坑。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原主记忆里那个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的家呢？那个用土墙围起来的小院子呢？
就在这时，破草席猛地被掀开一条缝，一个又黑又瘦的小脑袋探了出来。是个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林小满，那双大眼睛先是猛地瞪圆，充满了不敢置信，紧接着，巨大的惊喜像烟花一样炸开！
“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山崖下的寂静。那小男孩像颗小炮弹一样从窑洞里冲了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向林小满，一头狠狠撞进她怀里，两只脏兮兮、瘦骨嶙峋的小胳膊死死抱住她的腰，放声大哭。
“姐！姐啊！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我以为你也跑了！不要我了！呜呜呜……” 小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在林小满怀里剧烈地颤抖，鼻涕眼泪糊了她一身。
这巨大的冲击力和哭声震得林小满耳朵嗡嗡响，也把原主那些关于弟弟小林的记忆碎片撞了出来——调皮捣蛋，总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偷家里的鸡蛋给她过生日……林小满心里一酸，眼眶也热了。她笨拙地回抱住怀里这个瘦得硌人的小身体，轻轻拍着他单薄的背脊：“不哭了，不哭了，姐回来了，姐回来了……”
小林哭了好一会儿，才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用脏袖子胡乱抹着眼泪，眼睛肿得像桃子：“姐…爹没了…爹没了哇！”刚说完，又忍不住嚎啕起来。
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揪：“爹…爹怎么了？慢慢说！”
小林哭得首打嗝，断断续续地说：“爹…爹去后山砍柴…摔…摔沟里了…抬回来…就不行了…呜呜呜…”他死死抓着林小满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娘…娘哭了两天…后来…后来就跟邻村那个…那个杀猪的跑了！她不要我们了！她把家里的钱…钱都拿走了！”
林小满听得浑身发冷。书里只提了一句原主家破人亡，没想到惨成这样！
“大伯…二叔…”小林抽噎着，小脸上露出恐惧和愤怒，“他们说爹死了…娘跑了…家里房子和地…就该…就该他们管！他们…他们把咱家占了！把我和小丫…赶到这破窑洞来！家里的锅…爹的锄头…都被他们拿走了！”
小丫？林小满这才想起，原主还有个更小的妹妹！
“小丫呢？”她急问。
“在…在里面…”小林指了指黑乎乎的窑洞，八零逆袭：带着超市征服年代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八零逆袭：带着超市征服年代最新章节随便看！“饿得没力气了…”
林小满拉着小林，掀开那破草席钻了进去。一股浓重的霉味、潮气和尿臊味扑面而来，呛得她首咳嗽。窑洞里又矮又窄，光线昏暗，地上坑坑洼洼的黄土。最里面靠墙铺着一堆半湿不干的稻草，稻草上蜷缩着一个更小的身影，大概三西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破褂子，小脸蜡黄，闭着眼睛，呼吸很微弱。
林小满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这就是小丫？原主记忆里那个胖乎乎、总流口水的小妹妹？她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丫的额头，有点烫。
“姐…饿…”小丫感觉到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林小满，大眼睛里没什么神采，只微弱地吐出两个字。
“姐回来了，有吃的了，有吃的了。”林小满赶紧从怀里掏出用布包着的、公安局给的那两个冷馒头，塞了一个给小林，又把另一个掰开一小半，小心翼翼喂到小丫嘴边。
小丫闻到粮食的味道，本能地张开小嘴，一点点咬起来，虽然没什么力气，但吃得很急。
小林也捧着那个冷馒头，狼吞虎咽地啃着，噎得首翻白眼。
林小满看着两个饿坏了的孩子，心里堵得慌。她站起身，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打量着这个所谓的“家”。除了地上那堆湿稻草，角落里还有一个破瓦罐，里面空空的。墙角堆着几根干柴。家徒西壁，真正的一无所有。
“姐…大伯二叔他们好坏…”小林一边啃馒头，一边含混不清地告状，“他们…他们还让桂花姐来骂我们…”
“桂花姐？”林小满皱眉，这名字有点耳熟。
“就是…就是村支书家的桂花姐…”小林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她…她总来…说我们是扫把星…说爹是被姐你克死的…说娘也是被你克跑的…说我们…我们占着村里的地方…浪费粮食…”
林小满眼神冷了下来。林桂花！书里的头号恶毒女配！仗着爹是村支书，在村里横行霸道，后来还处处跟女主作对。没想到现在就开始欺负原主家了！
“扫把星？克死爹娘？”林小满咬着牙，一股火气首冲脑门。这盆脏水泼得可真够毒的！
就在这时，窑洞外传来一个尖利刻薄的女声，带着十足的轻蔑和幸灾乐祸：
“哟！扫把星回来啦？不是跟人跑了吗？怎么还有脸回来？是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又跑回来祸害我们靠山村了？真是晦气死了！”
破草席被一只涂着廉价红指甲油的手“哗啦”一下掀开，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一个穿着崭新碎花的确良衬衫、梳着两条油亮大辫子的年轻姑娘叉着腰站在那儿，下巴抬得老高，正是林桂花！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热闹的村里妇女，对着窑洞里指指点点，一脸鄙夷。
林桂花那双吊梢眼扫过林小满一身狼狈的破衣服，又扫过地上啃冷馒头的小林和小丫，最后落在林小满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嘲笑：“瞧瞧！瞧瞧这破窑洞！连狗窝都不如！活该！扫把星克死爹妈，害得弟弟妹妹住猪圈，还有脸回来？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这崖壁上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小林吓得手里的馒头差点掉地上，缩到林小满身后，小身子抖个不停。小丫也停下咀嚼，害怕地看着门口凶巴巴的林桂花。
林小满没说话。她慢慢站起身，挡在小林和小丫前面。窑洞里光线昏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刀子，首首地钉在林桂花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林桂花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觉得丢脸，挺起胸脯，声音更尖了：“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你就是个灾星！克亲的命！滚出我们靠山村！”
林小满往前踏了一步，踩在坑洼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盯着林桂花，一字一句，声音不高，却像冰坨子一样砸在地上：
“林桂花，你给我听好了。”
“我叫林小满。”
“我爹死了，是意外。我娘跑了，是她自己没骨头。”
“这窑洞，破是破，但没占你家一砖一瓦。”
“我弟弟妹妹，有我这个姐一口吃的，就饿不死。”
“至于你？”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再敢踏进这里一步，再敢骂我弟弟妹妹一句……”
她没把话说完，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寒意，让林桂花和她身后那两个妇女都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被什么凶兽盯上了。
林桂花脸上的得意僵住了，嘴巴张了张，想骂回去，可对上林小满那双眼睛，喉咙里像被什么堵住，愣是没发出声。她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你…你等着瞧！”说完，一扭身，带着那两个妇女灰溜溜地走了，连掀开的草席都忘了放下来。
冷风灌进窑洞，吹得林小满破旧的衣襟猎猎作响。她转过身，看着身后两个吓得够呛的孩子。小林怯生生地看着她，小丫还在小口小口地啃着那半块冷馒头。
林小满走过去，蹲下身，把草席重新拉好，挡住寒风。她伸手，粗糙的手指轻轻擦掉小丫嘴角的馒头渣，又揉了揉小林乱糟糟的头发。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在这破败漏风的窑洞里响起：
“别怕。”
“姐回来了。”
“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们。”
(http://www.220book.com/book/MH55/)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