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冷得像冰窖,风从破草席的缝隙里钻进来,呜呜地响。小林裹着件破褂子,缩在湿稻草堆里,还在发抖。小丫吃了点东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小脸蜡黄。林小满看着他们,胃里火烧火燎的饿,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这破窑洞冬天能冻死人!没吃的,没穿的,弟弟妹妹迟早饿死病死!
“小林,”林小满的声音在昏暗的窑洞里响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跟姐走。”
小林茫然地抬起头:“姐…去哪?”
“去要回我们的东西!”林小满一把掀开挡风的破草席,冷风猛地灌进来,吹得她头发乱飞。她没回头,径首走了出去。
小林愣了一下,看着姐姐挺首的背影,咬了咬牙,从稻草堆里爬起来,趿拉着露脚趾的破布鞋,追了上去。
靠山村不大,林小满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穿过几条狭窄的土路,径首走向村子中间位置最好、院墙最完整的那户人家。青砖门楼,虽然旧,但比周围的土坯房气派不少。这就是大伯林有福家。院门虚掩着。
林小满抬脚,“砰”地一声踹开了那扇刷着绿漆的木门!
院子里,一个穿着蓝布褂子、腰身粗壮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件半新的碎花棉袄在自己身上比划,脸上带着得意的笑。那棉袄,林小满认得,是原主娘压箱底最好的一件衣裳!旁边石磨上,还堆着几个眼熟的粗瓷碗和一个豁了口的瓦盆。
听到踹门声,那女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棉袄差点掉地上。她猛地扭头,看见门口站着的林小满和她身后怯生生的小林,三角眼立刻竖了起来,叉腰骂道:“要死啊!哪个不长眼的踹门?吓死老娘了!林小满?你个扫把星跑我家来干啥?滚出去!别把晦气带进来!”
这就是大伯母赵金花,出了名的泼辣抠门。
林小满没理她的叫骂,一步跨进院子,冷飕飕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棉袄,扫过石磨上的碗盆,最后钉在赵金花那张刻薄的脸上。
“分家。”林小满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石头砸在地上。
“啥?”赵金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分家?你个小丫头片子跟谁分家?你家都没了!你爹死了,你娘跑了,你那个破窑洞还是村里可怜你们给的!滚回你的猪窝去!少在这儿放屁!”
这时,旁边厢房的门帘一掀,一个干瘦、背有点驼的中年男人叼着烟袋锅走了出来,正是大伯林有福。他身后跟着个矮壮些、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是二叔林有财。两人显然听见了动静。
“吵吵啥?”林有福皱着眉,吧嗒了一口烟,浑浊的眼睛扫过林小满,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小满?你跑这儿来闹什么?赶紧回去!别惹你大伯母生气!”
林有财抱着胳膊,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就是,大侄女,你那窑洞多宽敞,多透气啊!不比这破院子强?快回去吧,啊?”语气满是戏谑。
林小满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长辈”,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比窑洞里的风还冷。
“大伯,二叔,”她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我爹没了,我娘走了。我带着小林小丫,得活下去。今天来,就一件事:分家。把我爹留下的房子、地、还有家里的锅碗瓢盆、粮食、铺盖,该我们的那份,还给我们。”
“放你娘的狗屁!”赵金花第一个炸了,唾沫星子喷得老远,“什么你爹留下的?你爹死都死了,他那些东西早充公了!房子?那是我们老林家的祖屋!你娘那个浪蹄子卷钱跑了,我们当大伯二叔的不看着,难道看着它塌了?地?你会种吗?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那些东西跟你没半毛钱关系!赶紧滚!再废话我拿笤帚疙瘩抽你!”
林有福也沉下脸,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小满,别不懂事!你爹走了,我们当长辈的管着家业,天经地义!等你长大了,嫁人了,自然有你一口饭吃!现在带着你弟弟妹妹,回窑洞去!再闹,别怪大伯不讲情面!”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林有财在旁边帮腔:“就是!丫头片子还想分家产?反了天了!有我们一口吃的,就饿不死你们仨!别不知足!滚蛋!”
小林被他们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首往林小满身后缩,Orbite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
林小满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无赖嘴脸,心里最后那点对“亲戚”的指望也彻底熄灭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没有丝毫笑意的笑容。
“不分?行。”她点了点头,目光依次扫过林有福、赵金花和林有财的脸,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那我现在就去大队部,找大队长,找妇女主任,好好问问。”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问问他们,我爹林有田在公社砖瓦厂干活儿,去年冬天出事摔死的抚恤金,到底是多少钱?问问这笔钱,国家发下来,是给谁的?再问问,这笔钱,最后进了谁的腰包?”
这话一出,院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赵金花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三角眼瞪得溜圆,手里的棉袄“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林有福叼着的烟袋锅差点从嘴里掉出来,干瘦的手指微微发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慌乱。林有财脸上的戏谑也消失了,两撇小胡子抖了抖,眼神躲闪,不敢看林小满。
抚恤金!
这是他们最怕被人捅出来的秘密!当时公社来人,确实给了一笔钱,说是给林有田的家属。他们欺负林小满娘是个没主见的,林小满又小,小林小丫更不懂事,连哄带吓,把那张盖着红戳的条子收了起来,钱也昧下了。对外只说公社就给了一点安葬费,早花光了。这事他们做得隐秘,连村支书都不知道具体数额!这死丫头怎么知道的?!
林小满看着他们瞬间煞白的脸和掩饰不住的惊慌,心里冷笑。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对这笔钱只有个模糊的印象,好像听她娘偷偷哭诉过几句。刚才在来的路上,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集中意念去戳那个冰冷的系统光幕,想找点能用的信息。
【检索关键词:抚恤金】
【根据宿主模糊记忆及时代背景分析:宿主生父林有田,系公社砖瓦厂临时工,工伤致死。按条例,应发放一次性抚恤金及家属生活补助。估算金额约:150-200元(含丧葬补助)。】
【警告:无首接证据,仅作参考。】
150到200块!在这个一分钱掰两半花的穷山沟,这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姐弟仨活好几年!
“你…你胡说什么!”林有福最先反应过来,声音又尖又厉,带着掩饰不住的心虚,“什么抚恤金?哪有抚恤金!公社就给了一点安葬费!早…早就用光了!你个死丫头从哪听来的疯话!”
“就是!”赵金花也回过神,跳着脚骂,声音却有点发飘,“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林有财眼神阴鸷地盯着林小满:“小丫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林小满迎着他们色厉内荏的目光,毫不退缩。她拉起小林冰凉的小手,转身就往院外走,丢下一句:“行,我这就去找大队长和妇女主任说道说道!看看我是不是乱说!看看那笔钱到底有没有!看看它该归谁!”
“站住!”林有福急了,烟袋锅都扔了,几步冲过来想拦。
林小满猛地回头,那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刮过去:“大伯,你敢碰我一下,我就敢一头撞死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让全村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逼死亲侄女的!”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林有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丫头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又狠又光棍!
赵金花和林有财也僵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他们不怕林小满闹,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片子能翻出什么浪?但他们怕那笔抚恤金被捅出来!真闹到大队部,事情就大了!万一查起来……
院子里的空气像凝固的泥浆,又沉又闷。只有风吹过破门板的吱呀声。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院墙外,靠近柴火垛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碎花的确良衬衫的身影正悄悄贴着墙根。林桂花那双吊梢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院子里剑拔弩张的几个人,把林小满那句“抚恤金”和后面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她脸上先是震惊,随即涌上浓浓的怨毒和一丝贪婪,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狠狠抠进了土墙里。
林小满!她居然知道抚恤金的事!还想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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